像方清這種喜歡施恩于軍中,深得基層丘八愛戴的大佬。就算他自己說以后不會篡位,也壓根不會有任何人相信。
不篡位,你要那么得軍心做什么?
“罷了,不說這些。近期荊襄那邊如何?”
方重勇收起臉上的戲謔,沉聲問道。
“回官家,顏杲卿已經順利抵達襄陽,想來李璬對顏真卿是會有些看法的。”
盧邁翻出一個卷軸,將其遞給方重勇,上面詳細記錄了圍繞顏真卿所做的一系列部署。三人成虎,軟刀子殺人,方重勇在這方面很擅長。
針對顏真卿的離間之策,已經在持續加碼。
方重勇雖然私德很好,但在各種斗爭方面,手段卻是異常狠辣。但凡有縫隙就要插針,但凡有機會下死手,就不會手下留情。
“繼續加碼,密信給李光弼,將釣磯山(江西都昌縣)水寨里的兵馬收縮到鄱陽縣,賣個破綻給于頎和梁崇義,把釣磯山水寨讓給他們攻占。
至于樞密院的調令,就說朝廷準備進攻河東,打算調李光弼的兵馬去河北參戰,反正說要撤軍就行。”
方重勇輕笑道,一旁的盧邁拿出毛筆飛快記錄,方重勇說完他就已經寫完了。
盧邁不懂軍務,但是他懂情報,方重勇這是讓他故意放出風聲,來配合李光弼的軍事行動。
于頎等人剛剛上任,肯定是小心翼翼。必須要讓他們小勝幾回,才能“優勢在我”。
“元載說他已經說服魯炅投降,現在正在潯陽待命,此事是否為真?”
方重勇又問。
作為沒有皇帝頭銜的“皇帝”,現在他這邊幾乎是面面俱到,所有的信息都要匯總后進行甄別。
盧邁又抽出一個卷軸,里面記錄的,都是元載此番出使江南西道的事情。
他面色平靜稟告道:
“元載去荊襄軍水寨時,魯炅已經被調職,元載的勸降信,也被于頎截獲。
這件事,我們在襄陽的內線已經探知,可以互相佐證。
但元載運氣比較好,魯炅行船到贛江口,意志動搖,居然帶著親兵去潯陽向我們投誠了,剛好遇到狼狽回來的元載。
他們二人碰面,一拍即合,便有了元載說服魯炅投降的密報。
魯炅似乎是想找舊部,入營寨兵變,所以才肯配合元載。”
盧邁耐心解釋道。
元載這個人權力欲望極重,他怎么可能甘心任務失敗。只怕他在潯陽見到魯炅,已經樂得瘋癲,什么都拋諸腦后了。
過程雖然不理想,但結果卻是自己想要的。元載有點小聰明,以為方重勇不知道這些事,哪知道其實一切都在對方的嚴密監視之中。
“這件事你記錄在冊就好,不必跟元載去說,更不必問罪。現在本官只要結果,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說。”
方重勇擺擺手,他知道盧邁要說什么,只不過沒必要現在就敲打元載。
盧邁點點頭,將這些都記下,隨即面露難色,似乎是有什么想說又不知道該不該說。
“說吧,什么事。”
方重勇微微點頭,示意盧邁可以暢所欲言。
“官家,鄆州巨野澤,渡口眾多,集鎮星羅棋布,地形也很復雜。今年以來,似乎有一伙人在此集結,以船工為掩護串聯。
下官有所懷疑,派密探潛伏其中,發現有人給他們定期送錢送糧送兵器,那個人,居然是李偒身邊的宦官霍仙鳴!
下官覺得這些人或許……會對官家行不軌之事,只是不知道在何時何地動手罷了。
汴州水網密集,難說這些人不會瞅準機會動手。”
盧邁說得很慢,看到方重勇面不改色,才繼續往下說道:“下官以為這是天子要殺官家,已經箭在弦上,或許計劃已經是緊鑼密鼓在推進了。官家近期下令,將李氏宗室的王爵都下降一級,或許李偒的幫手還不少。”
最近汴州朝廷下了一道政令,當然了,名義上是李偒發布的。
上面說的是:長安喪亂,民不聊生,朝廷歡迎李氏宗室來汴州這里避難。但是,王爵必須降級,且不能世襲罔替,必須傳一代降一級。
這其實也很好理解,當年基哥封的王爵,來頭都很大。這些人經過這么多年,很多家族成員都死得差不多了,就剩下一根獨苗的也不是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