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這件事是沒什么回轉余地了。
李昭連忙將趙贊拉到旁邊,從懷里摸出一疊汴州發行的鹽引。湊過來壓低聲音哀求道:“官爺,通融一下吧。朝廷這么搞,是要我的命啊。”
他口不擇言,連“官爺”二字都說出來了。
趙贊不動聲色將那一疊汴州鹽引收入袖口,隨即面色有些不自然的頓了一下,隨即長嘆一聲道:“盧宰相要籌集五百萬貫軍費,趙某也是為難啊。”
“趙使君,辦法都是人想出來的。比如說,田畝的價格可以折算得再低一點,這太白樓,也可以掛靠在趙使君名下,對吧?”
李昭心思活絡,知道朝廷的惡政已經是避無可避,不得已之下,只能退而求其次。
他又掏出一疊鹽引,心頭都在滴血。
趙贊見對方很上道,于是將那些鹽引揣入袖口,輕咳一聲道:
“沒想到平日里風光無限的太白樓,經營居然如此困難,連個幾千貫都拿不出來。
這樣吧,那就再給你們三日時間籌集財帛。
三日之后,會有專人挨家挨戶的查賬,找你們這些平日里腦滿腸肥的家伙算賬。
若有敢隱匿財富的人,直接以通敵的罪名抄家,斬首!
走,換下一家!”
趙贊大搖大擺的走了,等他走遠了,李昭這才長出了一口氣。
他轉過身對大堂內已經嚇傻了的伙計呵斥道:“快收拾東西,今夜就走沔江去汴州!我現在回家,你們收拾完了趕緊回來!”
這些家奴都是在李家呆了少說十多年的,不能輕易放棄。
一時間太白樓內雞飛狗跳,伙計們忙進忙出的收拾細軟準備跑路,鞋底都快摩擦出火星了。
不用說,官船的渡口肯定被官府封鎖了,去一個就會被抓一個。
不過好在荊襄支流眾多,又不像是黃河那樣很多河灘都是淤泥不能停船,所以隨便在漢江邊找個野渡就能上船。
李昭不做他想,拖家帶口連夜收拾細軟跑路,那些田宅也不要了,只當給天子李璬買棺材了。
趙贊收了李昭的錢,嘴里說的是給三日時間籌款,實則是暗示他們趕緊的跑路,朝廷已經在做秘密部署,三日之后才會動真格的。
至于趙贊為什么會這么“好說話”,其實原因很簡單。
因為無論找這些富商敲骨吸髓,榨了多少錢,那都是朝廷的,跟趙贊一文錢的關系也沒有。這種重大政治行動,皇帝的眼睛都快鉆錢眼里了,任何官員從中撈錢,都等于找死。
但李昭給自己的汴州鹽引,那都是硬通貨。無論多少,每一文錢都是自己的。沒有記錄,沒有手續,沒有人證物證,揣懷里安全得很。
等風頭過去,再找鹽販子換成可以使用的米糧絹帛,簡直不要太美了。
至于朝廷,那關他趙贊啥事?
方清又沒有大張旗鼓,說要把荊襄這邊的官員全都殺光!
朝廷垮了就垮了,荊襄的兵馬敗了就敗了,趙贊到時候把官袍一脫,再找一下過往在官場上的關系,未必不能翻身。
現在誰還會像顏真卿一樣那么實誠,去給死心塌地的李氏賣命?
這天,在太白樓內發生的事情,同樣也在江陵、鄧縣等荊襄大城內同時發生。衙門的皂吏,以及屯扎在當地的荊襄軍都是傾巢出動,找本地大戶家里要錢。
有人跟李昭一樣心思活絡,長袖善舞。也有人覺得朝廷不該這樣,他們要上書天子,廢除這樣“無道”的政令。
一時間,荊襄各州州府市場停擺,百業蕭條。商賈們能走的都在第一時間趕緊的跑路。工坊也不要了,里面的雇工也被遣散。
不過短短數日,荊襄各城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混亂了起來。
……
“顏相公請留步!”
紫宸殿外,兩個拿著長戟的禁衛,攔住匆匆而來的顏真卿,面無表情,只是雙手緊握長戟不放。
“本相有要事啟稟天子,爾等為何阻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