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璬一只腳踏上船,忽然身形頓住,眼睛盯著手持船槳的于頎詢問道。
此刻腳步似乎有千斤之重!
“陛下,微臣會竭盡全力護送您去蜀地。
至于未來如何,陛下就要自己保重了。蜀地亦是不太平,嚴武也未必如微臣一般忠心。微臣能力有限,只能做到這一步。
現在不過是兩害相權取其輕罷了,陛下若是信微臣,就上船。
若是不信,那微臣……恐怕要獨自離開襄陽了。”
于頎也收起臉上的笑容,很是嚴肅的說道。
他給出兩個選項:要么一起走,要么我一個人走。
總之和你一起待在襄陽,等待城破后全家都死光,那是絕對不行的。
李璬思索了幾秒,什么話也沒說,直接上了船。
于頎果然是忠臣,這艘僅僅能容納數人的小船,就出了襄陽西面的水門,之后就直接向西而去,消失在夜色之中。
第二天,天子失蹤的消息便在襄陽城內傳開了。群龍無首之下,宦官白志貞被襄陽守將推出來,去江對岸的樊城跟車光倩講條件。
他們約定只要汴州軍不屠城,不清算他們這些守軍將領,不在城內劫掠,他們便愿意打開襄陽城門投降。
得知李璬失蹤的消息,車光倩大怒,氣得差點把前來談判的白志貞給斬了。
誰能想到,這個節骨眼,李璬居然跑路了!
為什么車光倩不相信李璬失蹤了呢
因為失蹤就代表著死亡,而死亡一定是被人殺死的,殺他的人,則一定會來汴州軍大營領賞。
大家都是一副手足無措的樣子,那說明李璬只能是跑路了,不可能因為別的原因而失蹤。
既然李璬跑了,襄陽城自然也不必打了。車光倩只好接受襄陽守軍的投誠,帶兵接管了襄陽。
李璬活著,送他們一家上路便是。然而李璬跑路,他的家人卻沒跑,所以反倒是不方便將這些人怎么樣了。
未竟全功的車光倩,只好寫了一封信說明情況,命人五百里加急送往汴州,請方重勇定奪此事。
……
顏真卿被俘后,沒有受什么虐待,就是趕路比較辛苦,一路坐船到了汴州。雖然他一路上都沒有被整,也沒有餓著凍著,但當方重勇在汴州府衙看到他的時候,卻感覺這個人精氣神已經全部沒有了。
原來那雙犀利的眼睛,現在看起來也有點渾濁。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年紀大了的原因。方重勇只覺得面前的這位名滿天下的“文壇領袖”,也就是個普通老頭罷了。
“你們這是怎么搞的,怎么把顏公虐待成這樣了”
方重勇面帶不滿,呵斥顏真卿旁邊那兩個丘八道。
“方清,不用裝了,你不覺得這樣很虛偽么”
顏真卿抬頭看了方重勇一眼,語氣淡然說道。
話術被人揭破,方重勇尷尬一笑,隨即對著身邊的親兵們擺擺手,眾人魚貫而出,書房里就剩下他和顏真卿二人。
“方清,顏某現在也不得不承認,你贏了。
這天下遲早都是你的,現在你可以滿意的開懷大笑了。
但是顏某是不會給你做事的。”
顏真卿慢悠悠的說道,語氣平淡,有種哀大莫過于心死的疲態。
他累了。
顏真卿就像是個裱糊匠一樣,不斷的裱糊破破爛爛的墻壁。可是卻被方清不斷的拆房子。
現在,房子已經被拆得差不多了,就算方清放了他,然后呢……難道再找一個皇子,再找一塊地盤,然后重新發展
晚了,遲了,來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