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風那個吹，雪花那個飄，紅水車要塞內，氣氛比天氣更加冰冷。
萊茵聯盟潰退下來的殘兵敗將，連同原本駐守的拜恩軍，擠滿了這座本不算特別寬敞的堡壘。
一天的激戰結束，敵軍暫時退去。
要塞食堂里彌漫著隨機罐頭煮燕麥粥和酸腐汗味混合的氣息。
雖然拜恩軍之前儲備的物資還算充足，確保所有人不至于挨餓，但被三國大軍鐵桶般圍困的絕望感，如同沉重的巨石壓在每個人心頭。
食堂里彌漫著一種令人窒息的死氣沉沉的氣氛，士兵們眼神空洞，軍官們也難掩焦慮。
王室騎士團就餐位置，拉特爵士端著一碗氣味詭異的燕麥粥，粥里除了燕麥，還有細碎的蔬菜葉、胡蘿卜、馬肉、香腸片和罐頭里的鹽水鴨肉、豆子，總之是廚子找到什么就剁碎放進去。
旁邊是小貴族們就餐的區域，拉特意外地在擁擠嘈雜的人群中找到了角落里的范克男爵。
范克臉上沾著硝煙和塵土，盔甲上有幾道新的劃痕。
“范克！你還活著！”拉特的聲音帶著一絲慶幸的嘶啞，擠到好友身邊坐下。
騎士也是貴族階級的一員，他和男爵們坐一起，旁人沒什么意見。
“拉特！光明神保佑，你能說話真是太好了！”
范克疲憊地扯出一個笑容，用力拍了拍老朋友的肩膀。
那場大潰敗后軍隊的管理就很亂，有人嚇破膽子脫下盔甲躲在士兵中，圍攻開始后這一片餐桌上的人越來越少。
兩人默默對視一眼，無需多言，都明白能從白天的廝殺中活下來已是僥幸。
他們家族的領地相鄰，年齡相近也算是表親，拉特因為是次子沒有繼承權，參加王室騎士團前經常一起玩。
共同認識的幾位朋友也參加了這場戰爭，相互打聽他們的情況，然后是一陣壓抑的沉默——那些人都已經殉國了。
兩人沒了說話的興致，低頭吃著碗里味道古怪的燕麥粥。
范克的目光掃過食堂另一側，那里是拜恩軍的用餐區。
拜恩士兵們雖然同樣疲憊，但裝備明顯精良許多，統一的制式胸甲、保養良好的武器，用餐時也保持著相對整齊的秩序。
“看看他們，”范克壓低聲音，用勺子指了指拜恩軍的方向，“裝備真好……聽說韋森軍的家伙們更厲害，連普通步兵的裝備都比我們強。”
他的語氣里沒有嫉妒，只有一種深深的無力感和向往。
拉特悶悶地嚼著一塊鴨脖子，咬碎骨頭咽下去后才低聲回應：“誰說不是呢。要塞里很多人都這么說。要是我們的裝備能有他們一半……不，三分之一好，突圍時也不至于……”
他沒說完，但意思很明顯。
許多軍官和士兵私下都議論過裝備的巨大差距。
據說韋森軍的槍能將子彈像下雨般打出來，拜恩軍和美因茨軍的槍說是稍差但也差不到哪里。
然而其他貴族的軍隊就買不到這么好的裝備，很多人用的只是雙管獵槍，打了兩發子彈就要裝子彈。
如果結陣時還好說，可以形成延綿不絕的火力。
亂軍之中就糟糕了，沒有指揮，火力空窗明顯，敵人一下子就趁機突破。
但又有什么辦法呢，韋森公國的好武器只賣給結盟的貴族。
兩人沉默了片刻，拉特的聲音壓得更低，幾乎只有范克能聽到：“說到底，要不是陛下當時非要突圍，聽舒云史迪加伯爵的話固守待援，也許……或許……大概……我們不會落到這步田地，那么多人也不會……”
范克警惕地環顧四周，用胳膊肘輕輕碰了碰拉特，示意他噤聲，但眼神里是同樣的憤懣和無奈。
那天大帳里發生的事已經傳出來，包括王后安東尼婭跑路，對魯道夫錯誤決策和王后跑路的牢騷已經在士兵和小貴族中私下蔓延，大貴族們只是沉默。
就在這時，德爾登伯爵端著一碗多了個鴨腿的燕麥粥經過他們桌旁，聽到了兩人后半截的低語，腳步微頓。
德爾登身為王室騎士團的副團長之一，有些事沒遇到就當作不存在，遇到了，而且還是和自己的手下有關，那就不能當作不知道了。
他臉上也帶著倦容，但眼神依舊銳利，掃了拉特和范克一眼，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試圖提振士氣的堅定：“年輕人，抱怨解決不了問題。”
“守住要塞，活下去！”
“韋森軍一定會來的，韋森大公不會坐視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