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克回到科倫城時,突然發現往年的喧囂被一種沉重的寂靜取代,街道上行人稀疏,商鋪早早關門,連孩童的嬉鬧聲也消失無蹤。
戰敗的陰影像藤蔓般纏繞著這座王都,貴族們紛紛退回各自的宅邸與莊園,緊閉大門,舔舐著“紅水車村之戰”帶來的創傷。
失去親人的家族在門前掛起了黑紗,風中搖曳的布條訴說著無聲的悲痛,宴會和慶典銷聲匿跡,取而代之的是壓抑的私語和無盡的哀悼。
空氣中彌漫著失敗帶來的氣息,半年了依舊沒有消散,讓每個角落都充斥著窒息感。
與此同時,一種更令人不安的流言開始在街頭巷尾、在貴族沙龍之間悄然傳播——國王魯道夫陛下,似乎徹底垮掉了。
關于他終日酗酒、不理朝政的細節被仆人們零碎地傳出,比如他常在深夜醉倒在花園里,身上被蚊子叮得和斑點狗一樣,還不時招一些來路不明的女人,做一些很可怕的事。
經過無數人的口耳,這些細節變得愈加確鑿和不堪。
人們竊竊私語,眼神交匯中充滿了懷疑與恐慌,連守衛王宮的士兵們也低垂著頭,步伐拖沓。
國家的舵手在最關鍵的時刻松開了手,這讓本就沉重的氣氛里又摻入了一絲絕望。
蘭克感覺自己的喉嚨被無形的大手掐住,喘不過氣來。
他讓司機先不回家,在城里轉轉。
忽然間,一個念頭在他的心中漸漸成型。
悶熱的傍晚,夕陽將天際染成血紅色,王室騎士團的小軍官巴斯蒂安·馮·舒云史迪加結束了一天的執勤,騎著摩托車回家。
他路過一家冰激凌店,還是蘭克伯爵的產業,取了昨天訂的貨。
巴斯蒂安的父親,紅水車村之戰中的國王軍指揮官舒云史迪加伯爵,最近半年來精神壓力極大,臉上帶著難以掩飾的疲憊和凝重,不時坐在那里發呆。
巴斯蒂安發現,父親在吃冰激凌等甜食的時候心情會好些。
不過,今天的冰激凌多了個人分。
剛才還見過面的蘭克伯爵,此時來舒云史迪加伯爵家里蹭晚飯。
這讓舒云史迪加很是不解,蘭克位高權重,但不喜交際,從沒在貴族們舉辦的宴會、舞會或狩獵中出現,怎么破天荒地跑來自己家蹭飯?
“巴斯蒂安,”蘭克一邊切著烤豬肘一邊問,“我有個問題想請教一下。”
巴斯蒂安馬上緊張起來,大口咽下蘿卜塊后說道:“我一定知無不言。”
蘭克輕松地說:“我對你們年輕人的潮流不熟悉,我的孫女生日快到了,我想給她一個驚喜,你覺得送什么最合適?”
巴斯蒂安沒有多想,回答道:“我想蘭克小姐肯定會喜歡韋森堡城最近推出的白薔薇型摩托車,只是這款車僅僅是技術驗證,并不對外出售。”
蘭克聽后點了點頭,心想應該腓特烈搞出來的女式摩托車。
舒云史迪加微微皺著眉頭看了兒子一眼,以前沒聽他說過認識蘭克的孫女啊。
晚餐這頓還算賓客盡歡,蘭克仿佛只是來問問年輕人喜好一般,除了交通工具,還把當下流行的服飾都問了一遍。
客人離開后,父子倆坐在客廳里。
舒云史迪加在思考蘭克今晚的真正目的,巴斯蒂安打破了沉默,說道:“父親,今天我收到了帕維爾的信。”
舒云史迪加抬起頭,眉宇間閃過一絲警覺,示意他繼續。
“他在信里寫了很多。”巴斯蒂安斟酌著詞句,“他認為,紅水車村的失敗,不僅僅是指揮失誤,更暴露了我們軍隊深層的問題。”
“裝備老舊只是表象,深層次原因是戰爭思想老舊,訓練方式落伍,通訊手段幾乎沒有,各兵團協作混亂,缺乏一個高效的參謀部。”
“他認為,我們必須進行改革,徹底地改革,否則下一次我們依然會失敗。”
巴斯蒂安的聲音帶著年輕人特有的熱切和憂慮,但他朋友提出的改革方向尚且模糊,只是一種強烈的、迫切的直覺,信中甚至提到邊境士兵的士氣低落,隨時可能引發嘩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