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科倫城碼頭,灰色的云層低低壓著,北風帶著河水的腥臭,離岸邊不遠的一排軍艦如同一座座大山,壓在岸邊所有人的心頭。
瑪琳·馮·蘭克用一塊絲綢手帕輕掩口鼻,冰藍色的雙眼中難掩震撼與凝重。
在她的身邊,巴斯蒂安·馮·舒云史迪加看著河面上盎格蘭王國的艦隊,眉頭緊蹙。
今天巴斯蒂安,雖然沒有里穿著軍裝,但挺拔的身姿依舊帶著軍人特有的冷峻。
這樣氣質的觀眾,此刻在河邊并不少見。
他的目光掃過河面上那支充滿壓迫感的異國艦隊。
這些戰艦結構和傳統的海船相似,船樓位于船尾,沒有桅桿,有一座可以拆卸的瞭望臺。
水輪位于船樓下方,兩側和頂部是結實的鋼皮橡木板。
戰艦側面,密密麻麻的炮門讓人不寒而栗,讓人好奇的是,頂層甲板四周有很多用帆布蓋起來的設備,看起來像是一米多長的大箱子,猜不出用途。
巴斯蒂安收回目光,轉過頭,落在瑪琳略顯蒼白的側臉上。
瑪琳沒有回頭,只是下意識地、輕輕向旁邊靠了靠,微涼的肩胛觸到他堅實的胸膛,那熟悉的體溫透過衣服傳來,讓她緊繃的心弦稍稍松弛。
“他們是在向我們展示肌肉,”巴斯蒂安聲音壓得很低,確保只有她能聽清,“或者說,是赤裸的炫耀。”
說話間,他伸出手掌扶在她的肩頭,手掌微微收緊。
瑪琳輕輕點頭,繼續認真地觀察盎格蘭人的軍艦,似乎要印在腦海中。
她眼角的余光瞥見周遭市民臉上的驚懼表情,感覺到一種混雜著屈辱與無力的情緒在空氣中彌漫。
現在所有人都明白,這絕非友好訪問,而是一場無聲的的恐嚇。
“走吧,瑪琳。”巴斯蒂安的聲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只在她面前流露的疲憊,“再看下去,只會讓心里更難受。”
他手臂微微用力,以一種保護性的姿態,將瑪琳輕輕攬轉,欲要帶她離開。
瑪琳順從地依著巴斯蒂安的力道轉身,任由他寬厚的手掌下滑,自然而然地握住了自己的手,十指交纏。
他引領著她,艱難地逆著擁擠的人潮向外走去。
身后,“橡樹號”龐大的陰影依舊迫人,但手心里傳來的溫度驅散了心中的陰霾。
城中那家他們常去的僻靜茶館,雅間內淡香裊裊,隔絕了外界的喧囂。
門在身后合攏,巴斯蒂安方才在外維持的冷峻神色緩和下來,抬手揉了揉緊繃的眉心,才轉向瑪琳。
見瑪琳眉宇間憂色未散,巴斯蒂安輕嘆一聲,上前一步,極其自然地伸出雙臂,將她輕輕擁入懷中。
瑪琳沒有抗拒,將額頭抵在他肩窩,深深吸了一口氣,鼻尖縈繞著他身上熟悉的、混合了皮革與淡淡皂角的氣息,緊繃的神經終于得以片刻松懈。
“還好嗎?”巴斯蒂安低聲問,大手在她后背輕柔地撫過。
瑪琳在他懷里輕輕點頭,悶悶地“嗯”了一聲。
片刻溫存后,兩人才在桌邊坐下。
瑪琳用茶匙輕攪杯中花茶,看著花瓣沉浮。
巴斯蒂安已脫下外套掛在衣架上,金色短發略顯凌亂,英挺的眉頭依舊緊鎖,粗糙的手指以無意識地、帶著焦躁的節奏,輕輕敲擊著桌面。
“巴斯蒂安,”瑪琳的聲音比在碼頭時柔軟了許多,“韋森大公對盎格蘭艦隊的到來,可有什么明確的看法?”
“我們萊茵聯盟,或者說大公本人,可曾擬定了什么應對之策?”
她的語氣中帶著一絲期盼,蘭克伯爵對此一籌莫展,現在希望從巴斯蒂安這里得到軍方不一樣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