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出,二老你看我我看你,沒有吭聲。
苗光華只覺血壓飆升,再也忍不住咆哮道“阿娘愚蠢你這是要害死沖兒啊
“造事逃逸罪加一等沖兒活不了了,活不了了”
連日來的奔忙令他的心理防線徹底崩潰,只覺兩腿發軟,一屁股坐到地上,淚涕橫流嚎啕大哭。
“老天爺啊
“我苗光華上輩子造了什么孽,竟遇到如此冥頑不靈的父母
“你們當初何故生養我,就該一把掐死我才對啊”
他失去理智徹底發了瘋。
苗老太爺看不下去了,懊惱道“大郎說什么胡話”
苗光華滿臉怨恨,眼里布滿了血絲,泣血道“爹,阿娘不明事理,你也跟著糊涂不成
“苗家落拓到今日,你二老功不可沒啊
“如今好啦,讓苗家徹底斷子絕孫,妻離子散,家破人亡,甚好甚好”
這話把苗老太爺氣煞了,吹胡子瞪眼罵道“逆子逆子”
苗老夫人連忙上前扶住他,著急道“大郎休得胡言亂語,你爹也是為你好。”
苗光華目光呆滯地望著二老,愈發覺得面目可憎。
他忽地笑了起來,質問道“你們把沖兒放走,是不是把我送去流徒才舒坦了”
二老“”
苗光華“我悔了,對不住琴娘,不愧做一個好丈夫,更不愧做一個好父親。
“沖兒沒有管教好,是我的過錯,我苗光華罪該萬死。”
他似失望透頂,默默爬起身,拍干凈衣裳上的塵土,取方帕擦凈臉上的淚痕。
乏了,真乏了。
苗家二老看他落魄離去,苗老夫人心有不忍,喊道“大郎”
苗光華沒有應答。
托二老的福,他這輩子算是走到頭了。
當天夜里苗光華獨自坐在書房,回想李氏嫁進府里的這十年。
針沒有扎到自己身上,永遠不知道感同身受。
而今他悟了。
面對那樣冥頑不靈的父母,李氏得咽多少委
屈才能堅持十年啊。
苗光華平靜地研墨,親筆寫下悔過書。
那既是他的悔過,亦是他的絕筆。
想起女兒苗少蘭,苗光華想給自己留個體面,寫下和離書。
他是讀書人,骨子里清高自傲,如今走到絕路,心如死灰。
那逆子興許是來討債的吧,造事逃逸罪加一等,判流徒多半是回不來的。
父母愚蠢而不自知,他不想伺候了。
妻離子散,再無修復可能,離開了也好,他不配為人父為人夫。
前程也斷了,造下這般孽來,這輩子的仕途算是到頭了。
人到中年,把家庭事業經營得一塌糊涂,也是一種本事。
苗光華的心里頭異常平靜,回顧這半生,愚孝害人。
他終歸太過軟弱。
在李氏艱難時,沒有堅定站到她身后。
在父母和兒子一次次犯下過錯時,依舊護短。
苗光華在深夜里寫下了三封信。
一封和離書,愿意與李氏和離。
一封悔過書,懺悔十年婚姻過錯,以及把苗少蘭的撫養權交給李氏。
畢竟苗家已經把苗少沖養歪了,不能再害了閨女。
一封指證書,指證苗少沖毆打李氏,偷盜繼母私產的口供實情。
唯獨沒有留給二老只言片語,因為已經無話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