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首的鳳翎洛忽然沉默,頂上的琉璃透光掠過,他眉眼間有片刻的陰翳。
“我看你是累瘋了,來人,請風神宮的這位叔父先下去休息。”
那個垂老仙族卻咄咄逼人“鳳家主,其他后輩不曾見過,你也該知曉神女的存在,更該明白那邪魔當年狂肆傲慢,卻唯獨對神女敬重有加。如今你已請回神女轉世,何不由她出面,請降應星移呢”
還是有人記得風希的。
白清歡這會兒也坐在議事席間,同桃央這等年輕后輩坐在一起,她掀開眼簾,就看到諸多目光正朝自己這邊轉來。
邊上有人詫異私語,很快便有知曉神女存在的人將緣由解釋清楚。
“這位女修竟是神女轉世”
“羽山本就是神女所創,那她定不會束手旁觀吧”
“而且聽聞這位白仙子同應臨崖也有過一段情,興許她出面還真能游說那邪魔”
鳳翎洛冰冷看著提議之人,毫不客氣打斷他們的話“真是可笑至極,你們不想著如何和妖部作戰,卻想著推人出去求饒,未免太沒骨氣了”
羽山不乏有骨氣的仙族,一時間倒也有人附和鳳翎洛的話。
桃央瞪著他們“當初說是外人不許人家進,現在用得上了就變成羽山是她的了你們休要這般荒唐”
“若能保住羽山,我這副壽元將至的朽軀雖死也無悔奈何我無能,羽山也已別無他法了”
那老者面向白清歡,頹然跪在她身前,苦聲祈求“求風希神女憐憫,替羽山掙得一絲生機啊”
白清歡穩坐在席間,姿勢并不算莊重,微微斜著身,在某些老古板的眼中或許稱得上是散漫了。
可是她分明坐在最下方的位置,如今看來,倒像極了當年風希坐在最高處,淡漠旁觀他們爭論的模樣。
她
毫無波動。
哪有這種道理呢
跪下的人將頭叩低,被跪的人就該被繩索懸頸高高掛起,安心赴死
忽然間,白清歡身旁有人起身。
段驚塵拿起天傾劍,自她身旁錯身而過,走向跪地那人。
他步履平穩,私下面對她的溫柔與青澀都藏了起來,如今眉梢眼底,皆只余冷肅和凜冽,像是最鋒銳的一柄利劍。
當他的陰影籠罩住跪地那人時,天傾劍出鞘的清脆嗡鳴聲響起。
那一瞬間,方才還口口聲聲說著“雖死無悔”的那人下意識猛地往后瑟縮了一下。
段驚塵卻沒有揮劍,而是將劍尖抵在平滑如鏡的白玉地磚。
他面無表情說“她叫白清歡,不叫風希,也不是什么神女。”
那一劍沒有斬下來,老者也像是回了神,壯著膽子抬起頭“我曾見過風希神女,分明就與她一模一樣,這世間哪有那么多巧合”
“巧了,我上輩子也見過風希神女。”他聲音低沉而鎮靜,世間最離譜的胡話經由他口,也變得認真起來
“我看你倒是和神女更是相似,都是兩只眼一張嘴,世間確實不該有這么巧的事,料想你才是神女的萬千分身之一,不若你去勸降應星移”
白清歡就坐在他身后。
其實這些道德綁架于她而言毫無壓力,因為她白清歡從來就沒什么道德。
但是最厭煩與人糾纏的他,卻選擇站在她前方,替她擋下所有。
那人還想要說什么,然而段驚塵只是很輕地瞥去一眼。
從那段幻境中出來之后,連白清歡都看不透段驚塵的修為了。
跪地的仙族與那些仙族皆被莫大的威壓震懾住了,不敢動彈,只是他們依然沉默看著白清歡的方向,顯然是認定了她就是風希。
就在這時,白清歡起身。
她走向跪地的那仙族老者,眉目溫和,并不見責備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