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里的裴河宴,面容已經殘缺,血污布滿了他的臉頰,他身上鮮血淋漓,遍布著無數個傷口。而最最可怕的,是他自眉骨起至整片頭骨的空缺,就像是曾有一副鐵釘釘入他的眉心,生生撬開了他的頭骨,取走了舍利。
而他握著燭臺的手骨,也只剩下了森森白骨,五指殘缺。
了了嚇得不清,往后一退,卻意外的一腳踩空,跌入了深淵。
深淵兩側如囚牢一般,一道道山軌布滿了牢籠,牢籠里關著密密麻麻數不勝數的人影。他們哀求、悔恨、咒罵、哭泣,一雙雙手拼了命般伸出牢籠,試圖抓住些什么。
一層、一層、又一層。
了了在極度的恐懼中,看見了淵底熾紅的火光和流動的火海。
直到此時,她才終于知道,地道下方,原來通往地獄。
了了從夢中驚醒,睜眼看向窗外。
天色剛亮,太陽還未升起,她老爹的鼾聲依舊如雷轟鳴。
她卻難得覺得,十分踏實。就像是沙漠中饑渴的旅人終于看到綠洲,有種活著真好的幸存感。
她揉了揉汗濕的額發,盯著天花板發呆了良久,才在鬧鐘短促的提醒聲中,如回魂般翻身坐起。
喔這回才是真的要下地獄了。
了了叼著吐司片,一路小跑到浮屠王塔時,已經六點過了十分。
她都沒空給自己做心理建設,張大嘴,一股腦把吐司塞進嘴里,邊嚼邊敲塔門。
門打開時,不知道是不是了了的錯覺,她感覺小師父好像比她還沒睡醒。
裴河宴只看了她一眼,便先轉身,回了塔內。
了了醞釀了一晚的開場白,剛到嘴邊,就被小師父的一個背影給悶了回去。
她揉了揉臉,抬腳邁過跟她小腿一樣高的門檻,跟著進塔。
塔頂的天窗今日開了,正逢朝陽初升,光線爭先恐后地從天窗涌入塔內,似百鳥朝鳳般,聚入塔身。
平日里看著總有些灰敗破舊的浮屠王塔,此時才恢復了一些南啻時期的恢弘與煊赫。
了了邊走邊張望,等發現裴河宴已經停下來等她時,她剛爬完第三層。
她收回視線,快步追趕。
待她和小師父保持兩級臺階的距離時,她忽然覺得眼前這一幕有一種劫后余生的熟悉感。
于是,裴河宴走著走著,發現身后的腳步聲又丟了。
他蹙了蹙眉,按奈住不耐,轉身看去。
那小孩抱住欄桿,仰頭看著他,一臉的壯烈不屈。
裴河宴微挑了挑眉,沒鬧懂她又在折騰什么花樣。
不過他也不著急。
裴河宴往后,用腰抵住樓梯扶手,懶洋洋地一倚,就這么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兩人對視了十秒后,了了先忍不住,飄開了視線。
她揚起下巴,頗有些虛張聲勢的大聲說道“我昨晚夢見你騙我下地獄,還是底下有火海的那種十八層地獄。”
說完,她自己也覺得有些荒謬,畢竟此情此景看來,她說這些很有些找借口的嫌疑。
就在了了琢磨著怎么補充一二時,裴河宴微抬了抬下巴,虛指了一下“你要不先把嘴擦擦,誰家十八層地獄還有肉松吐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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