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話還沒說完,了了用力地放下茶杯,打斷了她“你這么瞧不上他,處處貶低,這難道不也是對你自己的侮辱嗎那你當初為什么還要嫁給他”
廳堂內沒有開燈,除了長生燈的燭光外便只有門口的那盞壁燈還亮著。暖黃色的光線下,雨絲斜密,如交織的綢綾,綿綿不斷。
了了背著光,臉上的表情有些模糊。可連吟枝深刻地感受到,她在生氣,她很憤怒。而她的憤怒不是為了她自己,而是因為了致生。
“你們離婚后,我爸從來沒有說過你一句不好。他以前是對不起你,但他已經盡力做了補償,你不應該在他下葬的第一天就編排他的種種不是。人死事了,麻煩你,尊重一下我的父親。”
連吟枝啞然無聲。
良久,她扶著額頭,長嘆了一口氣。
“對不起。”她道歉“我只是想關心一下你但每次,都會莫名其妙地爭吵起來。”
“不是莫名其妙。”了了繃著臉,臉色仍舊不好“是你打從心眼里就看不起老了,也看不起我。”
連吟枝總有一股莫名的優越感,她高高在上地俯視著她這只螻蟻。試圖用她的眼界、學識和閱歷,逼她臣服,受她掌控。她深信自己掌握著最好的資源,有最強的能力,能夠給她很好很好的條件。但前提是,了了要做小伏低,完全沒有自我地依附她,趨奉她。
可那不是母女,那是主仆。
所以,她們才會一碰面就劍拔弩張,爭鋒相對。除非她怯懦、庸碌且無能,才會甘愿放棄自我,自逐做她的傀儡。
但了致生,已經用他的余生驅除了她的怯弱和自卑,他花了很久的時間,教會她獨立、勇敢與自信。他讓她相信,她值得擁有一個女孩所能擁有的最美好的品質。
她不會再畏懼連吟枝,一如她也不再需要任何人一樣。
一場談話,不歡而散。
連吟枝自那晚以后,就對了了避而不見。她仍借住在老宅,但突然多了不少瑣事要處理,總是早出晚歸。
了了雖然與她同在一個屋檐下,但一天下來,經常連一面也見不著。
她和連吟枝分開這么多年,性格又不是那么的相合。與其見了面爭吵,還不如像個同居室友一樣,各忙各的,還能落個清閑自在。
這期間,樓峋來過一次,問起連吟枝。見了了一問三不知的,他委婉地提醒了一句“我前不久在房屋中介那碰到過阿姨,她久居國外,忽然處理起房產,雖然不知是售賣、租賃還是購買,但你還是抽點時間關心一下吧。”
樓峋把話帶到后,沒待多久,就先離開了。
那日晚,連吟枝破天荒的留在家里吃晚飯。
了了正尋思著是不是樓峋來她這告小狀的事被發現了,可轉念一想,樓峋下午來時,家里也沒人啊,上哪泄的密就算了致生偏心他前妻,想托夢,那也來不及。
還沒等她琢磨出什么結果來,連吟枝忽然說道“我過兩天準備回去了。”
這消息太突然,了了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她準備去夾菜的手停頓了幾秒,好一會兒才點點頭,說“好,時間確定了告訴我,我送你。”
連吟枝沒再說話,兩人沉默著一起吃完了晚飯。
吃過飯,了了去收拾碗筷。
連吟枝倚著廚房門口看了一會,邀請她“我去煮壺茶,你還喝得下嗎”
這是有事要說,如果了了說喝不下,那就不禮貌了。
等她洗好碗,連吟枝已經在茶桌上沖泡了一壺好茶。淡淡的茉莉清香與茶葉的茶香味恰到好處地融合在一起,勾人得很。
她在茶桌旁坐下。
連吟枝給她斟了一杯,遞過來。同時遞來的,還有一份用紙皮袋封裝的文件“這是我在國內的兩處房產,但房產贈予需要雙方到場公證,這就需要你的配合,所以還沒辦理。”
了了頓覺燙手,本來已經解開了一半的繩扣,這會繞回去也不是,繼續解開也不是。她把文件袋放回桌上,不解地問道“這是什么意思”
“打開看看吧,里面還有別的東西。”
了了將信將疑,打開文件袋后,把里頭的東西全都倒在了桌面上。除了兩本房產證以外,紙皮袋里還有一把精巧的鎖以及一個磨損嚴重的信封。
“都是給我的”了了問道。
“都是你的。”連吟枝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