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遞著遞著,覺得有些不對勁。
箱子里裝著的是已經泛黃了的手抄卷,可它們既不是大儒雅作,也不是孤本佛經,而是一看就十分幼態的小學生字體。
了無用他不太聰明的腦瓜子想了想,問“小師叔,這些都是你小時候寫的嗎你小時候寫字也這么丑喔”
小師叔一直是師父和方丈們掛在嘴邊的模范優等生,從小天賦異稟,學識出眾。不僅能倒背佛經,還寫得一手好字。
現在看來好像也不是這么一回事嘛
裴河宴沒回答了無,他看了眼箱籠里用廢紙包裹著的燭臺,抬了抬手,吩咐了無遞給他。
了無見他剝筍似的將廢紙剝除,把燭臺放在桌上,絮絮叨叨“這個燭臺不收起來嗎”他指了指書桌上,茶幾上,那些五花八門、花里胡哨的燭臺和蠟燭“外面放得夠多了,您這一壺茶都能用不同香味的蠟燭給煮上一遍了。”
他沒大沒小,嗡嗡個不停,跟擾人的蚊蟲似的。
裴河宴不堪其擾,轉身拿起戒尺,在了無光溜溜的腦袋上輕敲了一記“噤聲。”
了無吃痛,捂著腦袋,委委屈屈地暫時閉上了嘴。
耳邊安靜下來,裴河宴總算又能聽見窗外簌簌的雨聲。山林間的雨聲有令人放松的愜意,聽著聽著,他皺著的眉頭一松,將從南啻帶回來的舊物一一裝入箱籠,打算封存起來。
全部收拾完,他才發現與了了有關的東西居然裝了滿滿一箱。
里頭有她喜歡看的閑書,有她抄錄的書目,還有專屬于她的茶具。
王塔平日里并沒有他的訪客,而了了,算得上是王塔的常客。
她經常來,于是,逐漸便有了屬于她的蒲團、筆具、茶杯、手巾等等。再漸漸的,她喜歡的燭臺,喜歡的鎮紙,喜歡的線香,但凡是她喜歡的,也變成了她的所有物。就像那個比翼鳥的燭臺,自她走后,就被封入了箱底,再沒啟用過。
這些年,了致生在與他的通信往來中,也會斷斷續續地拓印一些了了畫的壁畫,寄給他顯擺。
說是顯擺,但裴河宴總覺得他目的不純,他像是有意在誘導他鑒評。他若是不理睬,了致生便沒完沒了,夸夸其談。可若是襯了他的心意,他又喋喋不休,與他分享上半紙了了的近況。
裴河宴有猜到些許他這么做的目的,了致生怕他太孤單,也怕他徹底掐斷對了了的牽掛。這份牽掛也許沒什么用,可它真真切切地代表著在南啻發生過的一切都是真實的。
這不僅與他和了了有關,對了致生而言,一樣重要。
他最后看了一眼了了不同時期的書畫,將了致生這些年與他的書信往來全部裝入箱囊,蓋上箱蓋。
往后,他都不會再收到了致生寄來的信了。
裴河宴扣上鎖后,將鑰匙收入抽屜內。
了無旁觀了許久,見他關上柜門,終于忍不住了,開口問道“小師叔,你這么舍不得
,為什么還要收起來”
裴河宴回答不上來,蹙眉不語。
雨勢漸大,山風時緩時急,將他窗檐下的風鈴撞得叮當作響。
就在了無以為他不會再說話了時,他轉過臉,皺著眉頭地問他“你怎么還沒走”
了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