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老宅不遠的巷子里,有一家做了二十多年的早餐店,他每次早上來找了致生,都會被老了要求帶上一屜小籠包子和豆漿。
他以前喝不慣這東西,可在老宅的這小四方桌上,無論什么早飯都格外有味道一些。
“申請撤銷休學嗎”了了問。
樓峋點了點頭,“另外,你有考慮住校嗎”
了致生不在了,了了一個人獨居。先不說生活上能不能適應,安全性也是一個問題。如果再發生昨晚那樣的事,要是出了點什么意外,樓峋趕都趕不過來。
“這學期肯定不行。”了了抿掉唇角的油條渣,想了想說“下學期再看吧,如果這幾個月我能適應,那不住也沒有關系。”況且,她總要適應的。
樓峋沒發表什么意見,生活是她自己的,他盡到提醒的義務,便足夠了。他想了想,又補充了一點“如果不缺錢,找兼職這件事再重新考慮一下吧。你的時間應該用在壁畫上,其他的,都是多余。”
作為策展人,樓峋對藝術的鑒賞有自己的評判。而了了在他眼中,無疑是最具有靈氣且不該被消耗的成長型畫家。
她不該埋沒天賦,也不該消磨創作熱情。
他這句話倒是忽然提醒了了了,她那日從連吟枝手中收到過一把鑰匙。
那晚她們聊得不算愉快,即使到最后,也沒能聊到這把鑰匙具體是做什么的。她對鑰匙的推測,只到它是一把能打開花旗鎖的鑰匙。
可她直覺,它與壁畫有關。
花旗鎖是古鎖中的一種,它有各種各樣的奇形異狀,精逸巧思的、擬物喻人的、靈致唯美的,反正千奇百怪,應有盡有。簡而言之,它就是一種花式鎖,極具觀賞和藝術價值。古時候,人們常用它來鎖柜、箱、屜,是很常見的鎖扣器物。
她上一回看到花旗鎖還是在小師父的書房,他好像特別喜歡這類精巧的小玩意,要不是一個箱子只能掛一把鎖,他都恨不得掛滿。
送走樓峋,了了立刻回房拿了鑰匙去核對箱子。
她把喪禮前后的事情都反復推演了一遍,最后把這把鑰匙出現的時間鎖定在了老了的喪禮前。
她記得追悼會前一天,有一個穿中山裝的年輕男人來找過連吟枝。她當時直覺那是小師父,可那會下著雷雨,她怕過堂風把老了的長生燈吹滅了,匆忙趕去關窗,并沒有窺見傘下的真容,自然也就無法確認他到底是誰。
后來連吟枝說他是來找她的,了了便打消了他是小師父的念頭。
即便后來,她又在追悼會上見到了裴河宴,可那一眼太匆匆,像是陽光折射時產生的斑斕光影,她甚至都不敢確認那是不是幻覺。
那一晚,她登記喪儀的禮金,翻找了所有來賓的名單,都沒能在這些名錄里找出他的名字。于是,她更加分不清那一眼對視的虛實,到底是他真的出現過,還是她太渴望看見他而產生的幻覺。
直到這把鑰匙的出現,她才終于確認,裴河宴是真的來過。
了了把書房和會客廳都翻了個底朝天,家里有什么柜子箱籠,她都十分清楚。所以當她在會客廳的桌腳下看到了那個她從未見過,且繪著大片芍藥的漆花箱匣時,立刻便確定了是它。
她把箱子抱到書房,用鑰匙解開鎖扣。
打開前,她深吸了一口氣。
她撫摸著箱子的棱角邊緣,做了點心理準備,才打開了箱蓋。
可剛一打開,她就知道,這不是裴河宴送給她的,而是了致生。
她拿起放在所有書卷上方的那封信。
信封是空白的,沒有落款也沒有署名。她拆開信封,拿出信紙信紙也是空白的。
也不知道是就沒打算寫給她,還是不知道要跟她說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