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墓園,兩側的山道上已停了不少來掃墓的私家車。商務車的體型稍大一些,通過最后一段山路時幾乎寸步難行。
了了讓司機在前方的空地上停了車,和裴河宴步行去墓園。
她提前從行李箱里拿出給了致生準備的奠儀,分了裴河宴一半“我把你的那一份也準備了。”
裴河宴道了謝,接過來。
他全程沒有一點意外,既不奇怪現在禁止焚燒香燭元寶,為什么她還帶了這么多易燃的紙質物品,就連道謝也是出于表面上的客氣,內心未起一點波瀾。
了了納悶歸納悶,但這種事不好直接好奇,否則就跟邀功討賞似的,還有當著人面下臉子的嫌疑。
不過禮數這事,裴河宴不懂也不奇怪。他的生活里除了佛雕還是佛雕,身邊有交集的人,不是都來巴結他的,就是他的師兄師侄,壓根用不著他去鉆營人情與交際。
做人做到這份上,相當成功了。
墓園門口,搭了一個臨時的營帳。穿著工作服的護林員在門口圍出了一條安檢通道,凡入內都得檢查一下有沒有隨身攜帶火種,并叮囑不許焚燒明燭。
相比外圍的臨檢,墓園里頭要嚴謹得多,每級臺階上都站了一個看守的護林員,時刻盯梢。
這個公墓的風氣,相比其他墓園要和諧不少。
香燭元寶都是可以帶入園內,供在墓前的。今晚,守墓人會全部收起,放到后山的焚爐里一并燒給先人。所以,來掃墓的家屬不會頂風作案,非要一表孝心。
剛踏入墓園,裴河宴便讓了了稍等。
他走到崗亭,站了沒片刻,守墓的老先生便拎著一瓶酒,和一捧鮮花走出來交給他。兩人似乎還頗有交情,交談了幾句才離開。
守墓的老先生叫山神,墓園平日里的看護和清掃都是他的工作。
了了雖然認識他,但從未和他說過話。今天這么一瞧,裴河宴好像比她還要熟悉這里。
等他走回來,了了剛想問,他先用眼神制止了她“有什么都等回去再說。”
兩人拾階而上,穿過一座座墓碑,走到了致生的墓前。
今天天氣很好,昨夜被雨澆濕的地
面只經過一個早上便被太陽曬干了。
了了蹲下身,清了清墓碑前的小草。
雜草并不多,守墓人時常會清掃,一年到頭,也就清明前會故意留一茬讓來掃墓的后人親自掃碑。只不過春天萬物復蘇,不少野草有地就長,壓根不看是在誰的墳頭,所以才顯得略為潦亂。
清完墓碑,了了把帶來的奠儀壓在墓前“爸爸,你看誰來看你了。”
裴河宴凝視著墓碑上了致生的遺照良久,也不在乎地面是否干凈,在墓前的空地上單膝跪下,把花輕輕的靠在了石碑上。
他開了酒瓶,在墓前灑了一半,隨即將杯口倒斟,就著崎嶇鋒利的瓶口陪著把那一口酒抿盡。
了了剛想阻止,見他已經喝完,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裴河宴什么都沒說,做完這些他往后退了退,給了了留出空間和了致生小敘。
“清明不讓燒紙,你是知道的,你先過過眼癮,晚上山神老先生就會把東西給你燒過去。”了了從包里拿出揣了一路的信封,把照片一張張放到墓前。
“前兩個月剛來看過你,這兩個月我都在普寧寺畫壁畫,就沒拍很多可以跟你分享的照片。”沒什么太大含義,或者她早忘了為什么要拍的照片她就草草放下,有些還記得當時情景的,她就會先解說一遍。
比如,普寧寺茶室的那一天日落。又比如,優曇法界開放當日的重回島。
甚至,她還跟匯報工作似的,事無巨細地總結了壁畫工期進度,還美美的表揚了一下自己“我現在不僅勤勉還努力,晚上收了工還回去舉啞鈴。下次再來看你,我估計可以用一根手指把石板舉起來了。”
裴河宴就站在幾步外,不用凝神聽也能聽到她在說些什么。
周圍隱約有哭聲傳來,他找不到來處,卻清晰的知道,站在他身旁的女孩不會再哭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