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凈晗轉身下樓。
會議室很好找,就在商戶開會的房間隔壁,同樣是全透明的落地玻璃,里面的百葉簾沒有完整地拉下,沈凈晗透過細窄的縫隙看進去。
周穩坐在會議長桌的主位上,靠著椅背聽某個部門主管的匯報,用修長的手指轉一根黑色簽字筆。
他的目光落在某一處沒動,不知道是真的在聽還是在想別的。
那支筆在他指尖靈活地轉動,讓沈凈晗想起在某個晴朗的夏日,坐在教室窗邊的岳凜穿著白襯衫,一邊思考一邊轉筆的模樣。
周穩似有感知,忽然抬眼看向百葉簾的方向。
沈凈晗反身貼在一旁的墻壁上。
在有了某種疑似的認知后,她再看他時,總是有種與從前不一樣的感覺。
會議結束,管理層先后出來,沒有人留意到沈凈晗。
周穩最后出來,兩人站在落地玻璃墻兩側對視片刻。
沈凈晗的長發是半干的狀態,兩側的劉海微卷,半濕不濕,一張臉素淡干凈,不施粉黛,唇是自然的淡紅色,微微抿著,一雙眼目不轉睛地盯著他,一動不動。
周穩先看了眼她身后那些分散著回到各自辦公室的人,直到走廊里只剩他們兩個,才朝沈凈晗走過去,“來找我”
沈凈晗沒有回答他的話,只是仔細看他的眉毛,眼睛,薄薄的唇,想象他剪了寸頭是什么樣子。
周穩卻有些等不及,牽著她的手腕帶她進了電梯對面的消防通道,“正好我有事問你。”
沈凈晗也不掙扎,任由他拉著她。
消防通道里光線很暗,兩人站在三樓半的位置,周穩依舊問了昨晚那個問題“你怎么認識的我爸,你們什么時候見過面”
這一次,沈凈晗老老實實地回答他。
周穩越聽越心驚。
之前陳師杰只說周敬淵犯了心臟病,并沒提他被沈凈晗救了的事,趙津津的那幅畫,應該就是他在舊時約休息時看到的,
那晚他的注意力全在趙津津的安危上,與他聯絡的只有付龍,他一直以為是付龍發現的那幅畫。
原來這中間有這么多他不知道的事。
周穩對自己的疏忽感到自責,也后怕,他又問“你們都說了什么”
沈凈晗盯著他的眼睛,“你怕我說了什么不該說的嗎放心,我沒有和他提過我和你的關系,不會影響你的婚事。”
這一句有點厲害,周穩不知道該怎樣回應。
沈凈晗看到他唇上的傷處。
她昨晚咬破的。
消防門外有人走動,周穩等雜亂的腳步聲消失才開口“你來找我有事嗎”
沈凈晗的視線從他唇上移開,重新落在他的眼睛上,“除了和別人訂婚,你還有沒有別的事瞞著我。”她緊緊盯著周穩臉上的每一個表情,每一處微小的變化,“不許騙我。”
周穩同樣也在審視她,推測她問這句話的意思,“你指什么。”
“任何事。”
周穩思慮片刻,“如果你指感情方面,我沒有騙過你,我對你說過的每句話都是真心話。”
他牽住她的手,低頭看她,“不要生氣了,好嗎我保證,不管發生什么事,都不會影響我們的關系。我不會關著你,你是自由的,想去哪里都可以,只是我想你的時候,想見見你。”
他在混淆概念,轉移話題。
沈凈晗此刻的思維無比清晰。
本意是想激她一下,以她的脾氣秉性,說不定會打他一巴掌,從此再也不見他,還會因為這座島屬于周家而厭煩抵觸,盡快離開這里。
可沒想到,沈凈晗竟然沒有甩開他的手,也沒有生氣,只是溫柔乖順地仰起頭,靜靜地看著他,“那你能保證,我想見你的時候就能見到嗎”
周穩眉心微蹙,僅僅只有短暫的一瞬間,幾乎細微到難以察覺。
但沈凈晗捕捉到了。
她沒有移開目光,仍然望著他,“我發現,我們分開這幾天,我心里想的都是你。”她用很確定的語氣說,“不是他。”
“這么多年過去了,以前是我太執著。”她輕輕嘆氣,像是放下一塊心病,釋懷地笑了笑,“我想清楚了,我以后不再想著他,不再喜歡他了。”
“我以后都喜歡你,好不好。”
周穩沉默地望著她,許久沒有開口。
深邃漆黑的眼睛里藏匿著復雜的情緒,隱秘不可窺視,指尖的動作也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