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三面墻壁處都放著書架,中間圍著一張長長的金絲楠木書案,書案上筆墨紙硯一應俱全,端溪硯,紫毫筆,擺放得整整齊齊,俱是好東西。
書案前,一個看面相并不過中年,卻已經發絲斑白,留著一把胡須,身上只穿著沒有花紋的素青薄襖,正提著筆在紙張上疾書。
李蘅和趙昱的到來,并沒有影響到他,他甚至沒有抬頭看一眼眼前這兩個不速之客。
李蘅看著那中年男子,張了張嘴說不出話來,眼圈卻紅了。眼前的人眉眼俊朗,平靜溫和,并沒有她所想的氣宇軒昂。
但她還是一眼認出來了,他就是梁國公李忂,是她的父親弟弟李傳甲幾乎和父親生得一模一樣。
“爹”
她張了好幾次口,終于喊了出來,淚水抑制不住涌出眼眶。她也不知道為什么會哭,就是克制不住
,心中實在激動。
十數年都以為不在人世的父親,活生生地坐在她面前,她的心緒難以言表
趙昱也注視著梁國公,拱手朝他行了一禮“岳父。”
梁國公李忂還是未曾看眼前的一人,只瞥了一眼手邊的書冊,手底下又繼續奮筆疾書,口中道回去,和你們家大將軍說,我都已經在這里這么多年了,早沒有了其他的心思。讓她不必再試探我。”
他面色沉靜,沒有喜怒,也沒有絲毫的驚訝,仿佛見慣了這樣的情形。
“爹,您看看我,我是您的女兒啊”李蘅簌簌落下淚來,哽咽著道“這么多年,您受苦了。”
趙昱漆黑的眸中閃過幾分不忍。
李忂聞言,手中的筆頓住了,抬眼看向李蘅“你這丫頭,倒是與之前那些人不同。之前你們大將軍派來的人,對我從無半分關心之言,怎么會像我的兒女,而今”
他話說到此處,忽然頓住,他看清了李蘅的長相,握著筆的手顫抖起來,以至于筆尖上的墨滴在了紙張上,他都沒有察覺。
他的孩子,他不會認不出來。這孩子和她娘有五六分相似,神態言語間幾乎一模一樣。
他撐著身子似乎想起身,但他并未站起來。
“爹”
李蘅知道他認出自己了,忍不住淚流滿面,往前走了一步,又喚了他一聲。
李忂回過神來,看向她身旁的趙昱,神色一凜。他身上的氣勢陡然變了,仿佛方才的溫和只是他的偽裝,這會兒的凌厲氣勢才是他的本質“你帶婳婳去后面,這個書架左側方墻上有一個暗門。開關在最下面。你用手一摸便知,你一人都躲進去,無論如何不要出聲,我不叫你們也不要出來。”
他不知李蘅其實是在興國公府長大,還以為李蘅是小時候在他跟前的林婳,所以叫她小名“婳婳”。
婳這個名字是他取的,女兒家就該嬌美,像畫里走出來的一樣。
“是。”
趙昱應了,牽著李蘅往書架后走去。
李蘅才見父親,心中十分不舍,頻頻回頭。但也知道父親是在保護她,所以并未抗拒,眼淚流得更快了。
父親果然如她所想,是頂天立地的蓋世英雄,若真是溫和的人,又怎會有“戰神”之稱
可她分明看到父親身下所坐的并不是尋常的座椅,而是一張帶著輪子的椅子。
父親的腿是傷了根本嗎不能站起身了難怪這么多年一直沒有消息
趙昱無論何時何境,都能保持冷靜。他按照李忂所說,果然打開了暗門,拉著李蘅躲了進去。
這暗門入口處看著不大,里面的容身之處居然不小,好像這一面墻里面都被挖通了。
叫趙昱意外的是,這墻上竟然還留了窺視孔。暗門里一片漆,以至于他進來便瞧見了那個窺視孔。他湊過去看,這窺視孔能透過書架上放書的空隙,大約看到正屋里的情形。
李蘅也逐漸冷靜下來,黑暗中她手順著趙昱的手臂摸索著,想示意趙昱取出傷藥來,她好替他上藥。
趙昱流了好多血,她得替趙昱止血。
“砰”
外面忽然傳來一聲響。
貼在窺視孔處的趙昱渾身一震。
李蘅手下一頓,正想問他外面發生什么事了。
趙昱掩住了她的唇,示意她別出聲,他聽到外面有腳步聲。
李蘅只好忍住了,摸索著替趙昱上藥。
“修遠。”
馮殿香踏進屋子,目光環顧四周,口中一如往常地招呼李忂。</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