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著趙瑞的模樣,徐有貞又說:“先生,您尋常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若與那些下等人同席而坐,損了先生的名聲。”
一番談論下來,趙瑞便生了退卻的心思,他確實也不想和那些廚子,碼頭力工一起。
名士總是喜歡穿竹林,飲茶,賞月這些雅事,若沒了風采,還算什么風雅名士。
徐有貞趁熱打鐵說:“先生,燕京大學據說給學子們提供了很多設施,一副要讓學子們養在閨房中一般,真是有辱斯文,您說我等寒窗苦讀,受盡風霜雨雪洗禮,方能成才,方有堅韌之精神,強健之體魄,若按照他們的方法,教出來一個個養著嬌滴滴的大花姑娘似的,讀書有何用。”
“徐有貞不得妄言。”趙瑞沉聲說著,瞪了一眼口不擇言的徐有貞。
徐有貞躬身道歉:“先生,是學生失禮了。”
不過趙瑞細細想來徐有貞的話,不無道理,他們都是苦讀出來的,就算是王公貴族,若是自己沒有讀過三船五車的書,說上幾句話便露餡了,大明尚文的風氣又高,若是滿肚子草包的公子哥,他們也都瞧不上,現在燕京大學公布的條件,雖好,但是讓他所不齒。
真就培養大姑娘的法子了?據說冬日里還有暖爐供應。
他們不懂梅花香自苦寒來,寶劍鋒從磨礪出的道理嗎?沒有經歷過苦難怎么成就滿腹學問?
因為自己淋過雨,所以總想著把別人的傘都扯爛,還得把衣服也扒了。
歷史上的有許多經歷磨難而不倒,從苦難中成長的故事,而這些人都成為了名人為后世所傳頌,所以后人開始歌頌苦難,而忘卻了那些人本身的堅韌。
苦難與成功沒有直接關系,我們只能聽到那些苦難中成功的例子,而那些倒下去的,銷聲匿跡的才是絕大多數。
不要感謝苦難本身和帶給你困苦的人,感謝那些在你身陷令圄之時伸出援手的人和那個在痛苦中掙扎著不放棄,從冰冷刺骨的淤泥里爬出來的自己。
徐有貞也代表了國子監很多監生的態度,因為燕京大學的出現,他們的地位陡降。
民間現在將燕京大學和國子監比作平級,甚至風頭完全有蓋過去的意思,一部分的監生心中就覺得不服,自己費了多少的努力才走到現在,怎么忽然就又冒出來一個燕京大學,而且里面招收的人似乎還沒有什么門檻一般。
當然不是沒有門檻,這些學生要么是國子監的監生,各地進京的學子,或者從義務教育小學中選出來的優秀畢業生。
但是就是這些人讓國子監的監生社會地位降低了,也搶了風頭,其中一部分自然不開心。
徐有貞就是其中最典型的一個,他愛出風頭,在國子監就是個極其愛出風頭的人,被先生批評也多是因為盛氣凌人,他年紀不大,總覺得自己必然少年及第,意氣風發。
趙瑞被徐有貞說的有些動搖,徐有貞又繼續說:“先生,再說這個洪熙文學獎必然引起軒然大波,各地的文人才子或都多有不滿,先生何必去蹚這趟渾水,若是被有心人刻意攻陷,先生百口莫辯。”
趙瑞嘆了口氣:“怎么會不知呢?自古文無第一,選了最好的,必然有人不服,有人不服就有爭端,以陛下的名義頒獎,爭端大了到時候還得上朝堂,鬧得滿城風雨,也不知道要如何收拾才好。”
徐有貞馬上繼續說:“更有甚者,洪熙文學獎還將單獨設立獎項,與詩詞同級,此非有辱斯文嗎?”
痛心疾首的徐有貞對著趙瑞作揖,悲憤之情涌了上來:“學生一片肺腑之言,全是為先生考慮,先生尋常教導學生都謹記在心,視先生為良師益友,學生望先生多加考量,不要缺摻和那獎項。”
趙瑞拍了拍徐有貞的肩膀說:“你文章好,學識好,為人也如此這般中直不阿,將來必成大器,為師深感欣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