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滴滴滴”隧道中回響著重重尖銳警笛聲和撕心裂肺的剎車聲。
她快步跑到通道邊緣口,朝隧道一側探出頭去,抓著扶手的指間關節逐漸繃緊。
這樣只能看到空空的鐵軌,和9號列車最后一節車廂遠去的背影,似乎一切如常。
但下一刻,火花和煙霧從昏暗的盡頭迸出,車廂尾部的截面在自己視野中開始偏轉、揚起、脫離軌道并拖拽扭曲。
“轟”
巨響遲到了幾秒傳至此處,隧道壁開始劇烈地搖晃。
這種慘烈的撞擊聲不是一下或一段,它根本沒有明顯的分貝高峰可供分辨,而是持續性的無意義的紊亂噪音,就像鋼鐵怪物被肢解和碾碎時神志不清的嘶吼。
視野中那原本伏在鐵軌上的列車,逐漸被撕裂扭曲為一堆胡亂塞滿隧道的鋼鐵廢墟,縫隙中開始透出白煙和火焰。
盡管隔了這么遠的距離,希蘭仍然覺得手腳冰涼、心臟狂跳、呼吸困難。
各處塵土磚石撲簌簌而落,列車警笛聲已經中斷,燃燒的畢剝聲和時不時的爆炸聲仍在一波接一波傳來,除此之外似乎還有不甚清楚的重重哀嚎,但后者的音量相比前者過于微弱,以至于讓人懷疑可能只是靈性層面的感應。
望著遠處那慘烈事故的一角,希蘭突然覺得有些后悔。
自己明明從小就是一個富有主見的人,不知道為什么每次到了他這里,總是會依他的想法來做,很難會去拒絕什么。
即使包括現在,他分開前的交代,也還是讓自己最終壓下了去前方尋他的沖動。
“如果你逞能,我會恨你的。”小姑娘咬牙切齒地丟下一句話,轉身奔跑離去。
嗡嗡嗡耳畔充斥著密集又虛幻的鳴響。
在經歷了一系列地動山搖和天旋地轉后,范寧已經不分清目前自己的落點,和起初在前面車廂抱頭蹲著的位置的相對關系了。
事實上現在肯定幾乎已沒有什么車廂的結構可言,那些看似結實的鋼鐵在高速撞擊下就和紙糊的沒什么區別。
范寧滿嘴灰塵、視野黑暗、頭暈目眩,鼻端全是濃煙、灰塵、金屬顆粒和惡臭焦糊的味道。
之前在一系列冗長的轟鳴、刮擦和鋼鐵撕裂的噪音中,他以太體上的“擴縮回響”讓那些過于劇烈的撞擊和爆炸沖擊波得到緩解,又利用“鑰”相的無形之力推開了附近事物緩慢變形帶來的擠壓。
至于火焰和高溫,不可能能蔓延到他附近來。
或許這層膠質光幕最后還能再幫我擋五顆子彈。范寧咳嗽幾聲,吐出幾口灰塵。
畢竟蜷著身子雙手護頭、縮在角落調用各種無形之力求生,和直挺挺站在兩列列車鐵軌中間等著被撞還是有本質的區別。
他掙扎著從殘骸中坐起,身旁幾塊大的鋼材和物件正好支撐起了一小塊空間。
靈感絲線探到了黑暗中某紙質的物件,下一刻火焰燃起。
那是一本邪神組織污染識別與預防手冊,它照出了從廢墟中伸出的一只白皙而帶著血污的女性手臂。
當上方的磚塊和鋼板緩緩分開時,范寧看到了之前那位女性樂迷低垂的頭顱,穿著職業正裝的她氣息全無,鮮血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從頭發里往下滴落。
那根本無法待人的扭曲狹小空間內,曲目單的殘缺一角還能看到自己簽名的尾筆。
范寧的雙拳握緊又放松,上方更多帶著鋒利豁口的鋼鐵殘骸被移開,又有兩具殘尸從身邊掉落。
在混合著血腥味和焦糊味的空氣中,他整個人緩緩站了起來。
無形之力接二連三地調出,周圍的大塊鋼板推著雜物一起讓出道路,他深一腳淺一腳地走了十多步,跨過了比步數更多的尸體后,聽到了微弱而凄慘的“嗬嗬”聲。
范寧眼睛一亮,循著方向憑空挪開了一組焦糊的連體座椅。
“馬克”他蹲了下去,這位絡腮胡紳士肩膀上的火苗頓時熄滅。
“范寧指揮嗬,好疼啊動不了嗬嗬嗬”他的臉龐青筋扭曲,胸口劇烈起伏,一只手僵在半空中機械地輕晃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