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的沒錯,正常人的天賦哪有如此短時間可以做到這樣的他只是缺少像你這樣的引路人。”
“不過像他這樣的特質,站在藝術生涯角度來看到底是好是壞呢按理說你既然決定教他,應該是覺得他能有很大成就吧”
“我回答不了。”范寧搖頭,“舞臺需要自信和灑脫,單看這一點是不利的,但這種理性的自卑又會驅使他傾其所有精力鉆研探索,不斷填補掉自己所缺的東西。”
希蘭輕嘆一聲,“或許,唯一的遺憾,就是他的時間太少了,過去太少,將來,也太少。”
“嗯。”
從一樓到二樓,范寧一言不發地如往日般幫她收拾完屋子,然后提起靠在梯口的公文包和手杖,準備下樓出門。
“上次你在巴薩尼吊唁活動上創作的那首曲子,聽說特別特別長對嗎”希蘭突然問道。
“是的,一首大型變奏鍵盤作品,有兩段主題和三十個變奏。”
“我這兩天稍微有點失眠。”
范寧轉過身來,她的位置在房間另一端,并未看向自己,正踮著腳尖從搖下的輪滑繩索架上收取衣物。
“啊,你也會失眠嗎”
“稍微啦”希蘭動作未停。
范寧想了想,戴上的禮帽又摘下,重新進房帶門。
“那晚上彈給你聽聽。”
“你最近是不是有繁多的各項事務待處理”
“從明天再開始也行。”
“好。”蹲在地上的希蘭將衣物一件件折入收納盒,臉頰上卻微不可察地浮現出笑意。
“那你下樓等我,我忙完自己的事情就下來,嗯你的部分個人物品還是在那間客房,一樓的盥洗室和沐浴間歸你。”她愉快地做出安排。
半個多小時后,換了身淡雅玄色長裙的希蘭,抱著薄毯走下樓梯,“嘭”地將其扔在了靠鋼琴最近側的沙發上。
會客廳的沙發柔軟寬大,堪比一張小床,且三面都沒有扶手,雖然是用以助眠的閉眼聆聽,但這會讓她在側躺時沒有與鋼琴的疏離感。
“嗯可不可以認為,我獨占了一場音樂會的全部票房”希蘭輕呼一聲,躺倒在沙發上愜意地舒展身體。
她對于今天嘗試著主動或半主動爭取的成效非常高興滿意。
“不可以。”范寧坐在琴前解著睡衣的前兩粒扣子,并調整琴凳的距離,“首先我穿的不是燕尾服,其次你認為尊客票能離我這么近嗎”
不知為何,雖然他語氣平靜,但希蘭似乎聽出了一絲若有若無的寵溺感,她展顏笑道“你說得我想趴在琴邊上看著你的手了,不過這里太舒服,莪起不來對了,關燈對演奏有沒有影響”
“睡眠當然要關燈。”范寧起身將煤氣燈拉滅再走回,“理論上說,眼睛蒙住也沒影響。”
“那我先說晚安。”少女嘻嘻一笑。
范寧于夜色和晚風中提手,在視野里僅有朦朧光影的琴鍵上,奏出了哥德堡變奏曲的詠嘆調主題。
它有著質樸、纖柔而一塵不染的旋律,沉穩醇厚的低音線條,帶著愜意音樂趣味的裝飾音這一次范寧沒有任何處于“審視中心”或“舞臺焦點”的思想包袱,他采取了更具沉思性的或個人化的處理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