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
“一種反抗,對于首尾兩端皆為同質化的虛無的反抗。如果一部交響曲是一個世界,或能看成一個生命般的有機體,你是否希望它的演進發展,是帶有自由意志的痕跡的”
“希望,所以不讓它最終回歸到其起源”希蘭說道。
“很難保證不回到起源,但總得有偉力和升華,否則一切徒勞輪回,虛無主義又要讓人抑郁不樂了。”
少女若有所思地點頭,然后開口道“卡洛恩,我再不想參加下一次的葬禮了。”
范寧轉眼便明白了其所指的是什么,他郁郁出一口氣,伸手撫了一下她的背。
清晨七點的葬禮正式開始后,兩人沉默聽著悼詞與記敘人的追憶。
記敘人認為哈密爾頓老太太“愛著每個具體的人,而非抽象的人”,這讓范寧不禁思考,究竟是抽象的死亡值得探討,還是具體的死亡更值得探討。
隨后,那臺管風琴沒有奏響,不知是巧合還是別的什么,老太太生前的遺愿似乎選擇了和維埃恩相同的方式。
逝者莊嚴地躺在花環與花朵之下,黑色的帷幔遮住了高處的黃銅琴身,24人的小型唱詩班登臺,唱響無伴奏的四聲部素歌。
很容易聽出其高聲部旋律來源于一條中古時期的教會圣詠。
聲音莊嚴、寧謐,沒有任何雜質,就連唱詩班換氣時音樂短暫的停滯時刻,都似光線強弱變幻般自然又純凈無暇。
所填的歌詞,是詩人巴薩尼的一首僅有兩個詩節、八行詩句的短詩。
范寧突然渾身劇烈地震顫了一下。
聽著這首圣詠合唱,仿佛有一道電流,直接擊穿了他的心臟和身體
那僅有兩個詩節的巴薩尼短詩如是唱道
“復活,是的,你將復活,
我的塵埃啊,在短暫歇息后
那喚你到身邊的主,
將賦予你的永生。
你被播種,直至再次開花
我們死后,
主來收留我們,
一如收割成捆的谷物”
范寧緊抿嘴唇,雙拳抓握扶手,整個肩膀都在微微抖動。
淚水頃刻間溢滿了他的眼眶,而隨著他閉上眼睛,直接順著臉頰流淌滴落。
“卡洛恩”察覺到異樣的希蘭別過頭去,被他的樣子嚇了一跳。
“我錯了,你別哭啊”她從來沒見過范寧這樣,范寧唯一上次在老師葬禮上流淚她也沒有察覺,此刻慌亂掏出自己的手帕往他臉上沾去,“是我不應該在這種場合再去討論沉重又致郁的話題,我知道你也舍不得卡普侖先生走”
范寧輕輕抽了一下鼻子,睜開眼睛,沙啞著喃喃念道
“復活,是的,你將復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