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你休息好了對嗎”小艾琳問道。
“總體而言不錯。”
卡普侖若無其事地笑笑。
“我總覺得病房在逐漸變得陳舊而狹小,這令人不太舒服,好像它馬上就要縮成幾寸見方似的。”
隨后,他緩緩邁開步子,抄起靠在墻腳的手杖。
范寧將進門后摘下的禮帽又戴上。
私立療養院的環境不錯,幽靜,整潔,利于靜養。
出門是空闊的院落,樹種得不少,百日紅環繞其間綻開。
走著走著,又另見一些從墻根和甬道石縫中蓬生的野花野草,彰顯的是頹敗,還是生機,一時難以定論。
“范寧教授”散步繞了小半圈后,一身病服、駐著手杖的卡普侖先行開口,“之后的話,我在想小艾琳她要不要”
“該上的文化課如常。”范寧說道,“小提琴的話,可以讓希蘭小姐去教,不過還得問問希蘭的意愿。”
“這是最讓人放心的情況。”卡普侖喜出望外。
范寧想了想,又平靜補充道
“平日我會讓她經常跟著青少年交響樂團里的哥哥姐姐們一起玩玩,等她長大一點,可以考慮走專業的事情,天賦是夠的,也算是自幼學習,不過最重要的,還是要等到自己有明確意識到的那刻。”
“好的好的”
范寧說話時,卡普侖一直在點頭應是,聽到最后一句時問道“自己明確意識到”
“明確意識到自己的人生中絕不能沒有它。”
“絕不能沒有她。”范寧又換人稱代詞重復了一遍,“而且,還不滿足于做朋友,而是要成為更親密的戀人有的人是逐漸意識到的,有的人是突然意識到的,時間也不盡相同,有人從小,有人長大后,有人更晚當然,還有人不會,那就千萬不要勉強,不然對彼此都是傷害嗯,也說不準,畢竟,時間不盡相同,不到最后一刻,誰都難以定論。”
“時間的確不盡相同。”卡普侖感嘆點頭,“您算是最早的。”
“我”范寧回想起了一些事情,“算,但嚴格來說又不算。”
“算又不算”
“我從小就認識了她,從小就有莫名的感情,那時算早。”
范寧抬頭出神,傍晚余熱仍在,夕陽從樹葉中擠出光線,將傾倒的屋影割開,石階上光與暗的交界處,一只趴著的肥胖短毛藍貓,對著兩人勉為其難地喵了一下。
“但我曾經人有點傻,覺得做個朋友就挺好,后來才意識到我是多想同她成為戀人,這時有點晚了。”
卡普侖如上指揮課般一如既往地點頭,不過對于范寧的音樂經歷,他清楚一些又不算特別清楚,一時也不能確認范寧的說法,到底與其經歷是否完全對應。
“首演日期定了么”
“報上去的是7月20日,在等文化部門的回執,正式敲定就開票。”范寧回答完這個問題后卻覺得稍感奇怪。
在冊樂團組織商演都是要經過報備的,為了統計活躍度,也是規避神秘風險的第一層屏障。但自己作為文化部門的座上賓,通常都是走個形式,次日就有電報回執過來,這一次過了四五天了,好像行政部那邊還沒收到回執
“這很快。”卡普侖說完,臉色突然起了變化。
除了全身幾乎持續全天的疼痛外,軀干和肩膀處又傳來了一陣鉆心剜骨的劇痛,他躬起身子,迅速在病服的大號口袋里摸出了小藥瓶。
足足四顆綠色小藥丸接連倒入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