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堪堪七點,羅伊接到音樂總監辦公室這么早的來電有些意外。
聽到那頭溫柔又知性的嗓音,加之再一次看到辦公椅上搭著的西服外套,以及筆筒旁邊的領結和懷表時,希蘭剛剛壓下去的情緒又難以抑制地翻涌起來。
“羅伊學姐,他不在這里了”
對方喚自己名字時,隱約壓抑的哭腔讓羅伊心底猛然一沉。
在得知大致基本情況,也得知瓊的安排后,她沉默了足足超過一分鐘才開口
“我馬上過來。”
七點四十五,她出現在了辦公室門口。
“羅伊學姐”希蘭看見眼前高挑的玄色衣裙身影,感覺剛剛瓊離開后,自己失去的那一絲安全感又回來了。
羅伊的臉色蒼白如紙,但語氣神態十分平靜,走到希蘭跟前,輕輕摸了一下她的頭發。
“沒事的啊,讓我先想想。”
隨后她深吸了口氣,拿起范寧留下的那張信箋。
其內容在電話里面也已得知,但她還是多讀了幾遍,然后蹙眉思考起來。
“羅伊學姐。”希蘭出聲道,“他的語氣并非私信,是對公眾作出的宣布待會不是正好有第四輪的加座銷售,會有民眾,也會有媒體和音樂界人士,我們是不是得公布出去,如果拖到下午甚至晚上的話,趕場過來的樂迷會全部撲空的。”
“不,可以再等等。”羅伊抬起頭來。
“我猜,他在寫這封告示的時候,也沒有確定立即就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只是有了一絲不好的預感,你看”
她的手指輕輕劃過“卡洛恩范寧”的署名。
“這個落款是沒有日期的”
“全文中,唯一和時間節點有關的只有個即日起,可這也不是個明確的時間,說明他留了一些余地,或是一些希望。”
“當它沒有宣布出去時,它就還未發生,首演夭折的事實還未發生范寧先生把一部分公布時機的選擇權交到了我們手上,而且,尼西米小姐不是也說自己想起了什么東西,然后嘗試去救他了嗎她也許掌握了什么行之有效的辦法。”
羅伊說到這擠出一絲笑容“沒準,在晚8點前,他還會回到指揮臺呢”
“他會回來”希蘭的眼眸短暫亮起,隨即又黯淡了下去,“那些人特巡廳他我們的樂團”
雖然潰不成句,但羅伊還是理會了她的意思。
她沉吟一番后開口
“范寧先生辭掉了樂團總監職務,把特納藝術廳交到了你手上,但你也是指引學派會員,這仍是處在指引學派保護下的公共藝術設施,所以這一切本來還不足以撇清關系但是,他同時直接退出了指引學派”
“于是事情的性質,就不是所謂左手換右手了,范寧先生和特巡廳的私人恩怨是一回事,但特納藝術廳的一切已經徹底和他再無瓜葛。第二交響曲總會首演的,就算今天夭折,不久之后我們也會特巡廳若無正當理由地又去干涉舊日交響樂團運作,那除非是準備和指引學派撕破臉皮,準備和藝術界、學院派、貴族及工廠主投資人的關系鬧僵,外加準備在非凡世界背上惡名了”
“試想,討論組組長單位違背遏制失常區擴散基本原則,蓄意破壞文化場館,阻礙人類藝術事業發展”羅伊分析形勢的語氣冷靜如冰,“以上種種,特巡廳作風強勢但不是傻子,波格萊里奇雖是當今公認最強的執序者,但沒有足夠的利益,也不必在討論組中的教會圣者與學派顧問們面前無謂樹敵”
“換句話說,他們決定挾持范寧先生這樣具備雙重身份的人去涉足險地,是存在成本或壓力的,只有器源神殘骸或失常區秘密這一級別的利益能抵扣成本,單純的特納藝術廳和舊日交響樂團不具備這種利益。”
她再度摸了摸希蘭的頭發,然后平靜地提出建議“白天先一切如常,將可能的取消告訴奧爾佳、康格里夫和兩位客座指揮就行,樂團那邊讓維吉爾或洛桑準備一套替換曲目,如果第二交響曲無法演出,就將范寧先生的宣布內容以突發臨時口吻公布,并做出善后安排四種方案的選擇權交給樂迷接受替換曲目、等待日后補演、當場原價退票、抑或持票根等價兌換其他場次以上作為最不利情況的準備,莪們不一定能用上”
“羅伊學姐,我聽你的。”希蘭吸了吸小鼻子,那本小提琴樂譜仍舊被她緊緊抱在懷里“但我真的好擔心他出不來了,雖然瓊說自己能嘗試著救他,但我還是擔心,我怕他們兩個人都出不來了,我總覺得有些后悔剛剛沒跟瓊一起”
“他會出來的,要相信他啊。”羅伊似乎是很有信心地笑了笑,“他什么時候讓大家失望過呢,我想現在擔心的,主要在于是不是能及時出來,或及時出來后還能不能回到指揮臺,對吧他和當局之間存在矛盾無疑,但或許沒有我們想得那么糟糕,那么不可調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