銹紅色的霧氣又低又稠,視野受阻,靈覺隔這么遠也探查不到尸體。
范寧只能選擇小心走過去。
從拱橋頂端前往干涸河床的這段時間內,他感受到了這座“花園”各處的細微變化。
比如炎熱,南國的降水異常充沛,空氣中很多時候給人的感覺是濕熱。
但現在范寧覺得自己的皮膚異常干燥,甚至隱隱約約有種快開裂的難受感覺。
“卡察卡察”
他無需繞遠路,直接在坑坑洼洼的河床內行走,腳步每次踩踏之處,都有一撮撮銹紅色的硬化泥土化為齏粉。
這段時間不短不長,但某種微妙的窒息感,讓他的情緒一直懸停在了一處遲鈍的位置。他很自然地想到了很多種可能性,比如,這尸體有可能是剛剛走失的露娜或夜鶯小姐,有可能是伈佊或呂克特大師,當然,也有可能是某個素不相識的人
走到小船跟前之后,范寧心中的石頭懸得稍低了一點,但仍舊久久地皺著眉頭出神。
這具位于破爛船艙內的尸體,基本是只有個骨頭架子了,之所以用“基本”,是因為它還裹了一層干枯得像爛葉片一樣的皮膚,其毛發、肌肉和筋絡都已消失,整體呈現出如同黑醬油染了紅墨水般的詭異暗沉色澤。
姿勢也不是很自然,軀體卷得像只蝦子,背部夸張地蜷縮,膝蓋僵直的雙腿繞了個大弧線后,腳部幾乎快貼到了頭部。
范寧在行旅過程中多次目睹生命的流逝,在南國的高溫和蟲蠅肆虐下,新鮮尸體基本在半天之內就會開始腐爛生蛆,在經歷十天半個月難以形容的腫脹變形后,很快就會逐漸變成一堆腐舊的骨殖。
這種尸體風化后保留干枯皮膚的情況,一般是在極端干熱而非濕熱的環境下形成的,當然,也可能是這座花園“圣地”不存在蚊蠅毒蟲、腐生細菌等污穢之物。
還有一點,這尸體的頭骨已經徹底不見,偏偏那張干枯的頭皮,還像攤餅似地貼在艙面,這讓范寧難以辨明其面容特征。
“確認不了是誰,但從體型來看應該不太會是露娜或安,從時間上這也像是經過挺長過程才形成的模樣”范寧目睹著眼前的情況皺眉出神。
查看尸體的用時很短,因為信息太少,實在看無可看。
彈了彈手中雪茄的煙灰,范寧把船只和尸體拋至身后,繼續沿著河床往前,準備從看起來稍緩的一處坡面上去。
期間他停下過一次,試著向“芳卉詩人”作了一段祈求。
用了公眾教義中的常見禱文,也用過伈佊敘述的更高位格的秘密教義。
按照伈佊估計的“理論上說”,范寧雖不是真正意義上的信眾,但他在藝術作品中展現了極深的理解,又“吸收”了那支狐百合花束,拜請“芳卉詩人”神力的靈性親和度,至少不會弱于那些主教們,所以在教會一眾高層都無法進入此地后,才會對范寧取得關注和回應一事抱這么大的希望。
不過至少剛剛那次嘗試祈求無果。
伈佊建議過范寧換不同點位多試幾次,其中希望最大的是“產蜜通道”附近。
那個位置范寧已經記下,但在花園環境突然變得破敗詭異、地形也顛三倒四起來后,標志物已經無法辨識。
他現在唯一作的參照,是拱橋與水道的方向走向,至于還剩幾成準確度就難說了。
腳底下發脆的銹紅色土壤被接連踩碎,在河床沒有水流后,這兩側上坡路走起來與其說是登岸不如說是爬山。
走著走著范寧突然覺得有什么東西抓住了自己腳腕。
低頭一看,河床中伸出著一只干枯帶皮的手。
在沒有直接遭遇神秘因素,靈性沒有強烈預警的情況下,這種足以嚇壞無知者的場景并不會對范寧造成太大的刺激,短暫驚疑之后,他右手隔空劃撥又作握舉狀。
細密的裂痕在河床上蔓延,一塊塊大小不一的泥土山石被挖起。
“這地方竟然不只一具尸體,而且此人的姿勢更加怪異了”
這一軀體卷得也像只蝦子,但和之前那具“順逆相反”,背部是朝后方挺起的,雙腿的膝蓋完全被反轉了過來,腳從背后繞了個圈,挨到了只剩一層皮的頭部位置。
除了筆挺往前方伸出的手伸出了河床,剛剛尸體的其余部分都是埋在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