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的嗓音有些轉為冷淡,并在寒風中丟失了一些音節。
但這還不是主要,范寧覺得當下整段登山和交流的體驗不再連續,變成了一截截互有聯系但過渡十分不平滑的片段。
“dsch”的破解思路好像并不是第一次“靈光乍現”,他覺得之前就找到過真正的通道和燈塔,之前就來過這么一次,可能之后還會有下一次他覺得在某些時候,兩人的交流得出過完全與當前相反的結論,達成過完全與當前相反的共識。
他還覺得兩人所站的位置、攀登的高度、光線的強弱腳下的觸感是泥土還是苔蘚,都在發生跳躍式的變化。
“你覺得,我可能是真言之虺用來阻斷你出生的污染媒介,但有沒有可能是我覺得,你是神降學會用以擾亂我的使徒回歸時機、阻礙裂解場修復的干擾棋子你覺得,當我們待會進到燈塔后,我是那個伺伏在你身邊的不安定因素,但有沒有可能是我覺得,你才是那個跟著我進入燈塔的不安定因素”
“卡洛恩,你所認為的,只是站在你自己的視角上認為的,只是你自己想當然地補上了細節后所認為的。”
“念及前面這兩年的相處,我就解釋到這里,跟或不跟的選項仍然擺在這。你愿意,我就先讓你和我一塊進去。”
“瓊,你好像是因為我居然先懷疑起了你,所以有點生氣了”范寧苦笑了兩聲,他對自己的認知自信度的確在下降,深吸口氣閉眼再睜開后,身邊卡帶一般的場景和環境似乎暫時又穩定不少,“其實,對你的懷疑為少,擔心為多你對自己的判斷有把握就好,我不是一直都跟著嗎,先上到最上面看看情況吧。”
少女“嗯”了一聲,沒再說什么,但范寧覺得,從聽到“懷疑為少,擔心為多”的那刻起,她側顏的線條看上去柔和了一點。
嗯,糾結“哪種樂器才是正常”,可能確實沒什么意義,這失常區里面全是畸形的肉質樂器,沒有第二種吸收的選擇。
范寧仍是覺得,瓊是現在最可靠的同伴。
還是自己的長笛首席小姐啊。
低處那些攀爬村民的呼喊聲夾雜在風雪中若隱若現,空氣正在變得越來越寒冷而稀薄。
接下來又是一段時間的沉默,兩人繼續往更險峻的高處爬去。
重復性的邁腿和扎步仿佛某種鼓點一樣,修復和強化著范寧對于燈塔的信心,對于文森特后手的信心。
但是手機在1電量關機的前刻,文森特的最后兩條日志備忘錄,讓他再次產生了一種不明就里的詭譎與煩躁感。
倒數第二條,沒頭沒尾,完全不著邊際,不知道文森特到底是想表達什么意思
“注意到有一種叫“雙盤吸蟲”的事物,是蝸牛在攝食過程中感染上的一種寄生蟲”
雙盤吸蟲
倒數第一條,情緒更是變得更加激動,又戛然而止
“狗屎我還是少考慮到了一點那個從南國出來后的維埃恩是個復制體托他去定位移涌路標,他媽的,肯定已經被那,,;”
“什么意思”范寧盯著徹底變黑的屏幕,臉色劇烈地起伏不定。
文森特這里所說的移涌路標,是指哪一張
自己最初在特納美術館的銅盒內,拿到的用來晉升有知者的那一張
所以這意味著
范寧親自造訪過“九座花園”,看到過千百具維埃恩的尸體,也猜測過后來那個回國的維埃恩,那個臨死前給文森特畫出了“無終賦格”路標的維埃恩,是本體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所以這意味著
范寧有些艱難地將自己的脖子朝后扭去,下方的視野已經變得陡峭而開闊,數千人群如豆子般緩慢地蠕動,臉卻很同質化,來來回回看去,只有六七張范寧熟悉的人物面龐瓊、圖克維爾、雅各布、杜爾克以及他自己。
有的自己還在和瓊爭論著什么。
一灘更渾濁的濫彩從范寧眼球里揉開后,瞳孔再度聚焦,卻又變成一張張從未認識、缺乏辨識度的五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