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么可怕,他想。
過千年而不變,時光無法影響的美麗容顏,與其說是上天的恩賜,倒不如說是誘人飛蛾撲火的罪惡之相吧。
“跋提尊者的法器寶瓶掉在了血海里”降三世明王將來意簡單說明了,注意看著鳳凰的表情從那張淡漠的臉上其實什么都看不出來,有那么一瞬間他甚至想鳳凰還能聽得見別人說話嗎,還是他已經徹底成佛,融入了這菩提樹的一部分
然而他沒有等太久。
鳳凰睜開了眼睛,眼睫下流動著如水般的華光,向他緩緩伸出手“借我把刀。”
降三世明王一愣,還是解下后腰的鑲寶匕首遞了過去,就見鳳凰拔出刀鋒,一手抓住長發,反手割斷。
“你”
鳳凰站起身,將半長的碎發隨意綁起,道“走吧。”
鳳凰第二次下血海,四惡道震動,阿修羅族人人逃散,血海水被無數從深處浮起的大魔攪得開鍋一般沸騰。
然而鳳凰在血海邊站了半晌,沒有動刀兵。
他直接走了進去。
三十三重天上人人悚動,緊接著,就在鳳凰足尖觸碰到血水的剎那間,腳底突然綻開了一朵雪白的蓮花
腐尸尖嘯,妖物橫行,小山般的魔在海面上擠擠攘攘;而鳳凰向血海正中走去,每邁出一步,腳底便有蓮花盛開,托著他行進在紅煙浩淼的海面上。
在他身后,一道長長的蓮花路綻放在四惡道最深的地獄里,前方是更為險惡、曖昧不明的未來。
“竟然是步步生蓮,”三十三重天上,降三世明王聽到身后有人感嘆“這,這分明是要成正佛了啊”
不知為何降三世明王突然感到很不滿。
他別開目光,強忍著沒有發出聲音。
鳳凰走到血海中央,撿起寶瓶,轉身折返到岸上。他視周圍形態各異的千萬大魔如無物,回到三十三重天將寶瓶交給跋提尊者,神色平靜,退到一旁。
跋提尊者卻看著他,沉默了很久,問“你的執念還是沒有變嗎”
鳳凰說“我要見佛。”
尊者發出一聲長長的嘆息,余韻似乎還在空氣中飄蕩了很久,才說“那你來吧。”
佛堂大門在關閉了上千年后,終于再次對鳳凰打開。然而踏入門檻的時候他恍惚了一下,仿佛看見數千年前那個幼小的自己,還跪在前方的檀香繚繞中,心靈純凈面孔虔誠,手里有一串常年摩挲而溫潤透明的琉璃佛珠。
他有些迷茫,在空蕩蕩的大殿中站住了腳步。
前方金身佛祖像還是坐落在那里,神情慈悲又威嚴的俯視六道蕓蕓眾生,成千上萬年來都沒有變過。以往無數次他跪在這座像前,滿心敬畏和誠服,從未抬頭仔細看看佛祖的面容;然而今天他眼睛一眨不眨,仿佛連最細微的輪廓都要深深刻進腦海里去。
半晌他看著那座金像,輕輕叫了句“釋迦”
身后終于傳來腳步聲,一個伴隨他長大的熟悉的聲音道“你終于明白過來了,阿凰。”
鳳凰回過頭,動作因為僵硬而有些戰栗。
釋迦站在一步以外的地方,從面孔到裝束都和記憶中一模一樣,仿佛上千年的時光都未曾流逝,中間多少血淚離散,都從來沒有發生過。
鳳凰張了張口,發出聲音時淚水瞬間就涌了出來“為什么”
釋迦抬手把鳳凰攬到懷里,就像當年撫養和陪伴那個孩子一樣,一下下輕輕撫摸他的頭發。
“記得嗎我曾對你說過,佛也是要經歷佛劫的。輪回為人或降下真身,解開漫長生命中滋生出的心魔,才能重歸于蓮座,回到至高無上的無色界天頂”
“佛劫每一世應在不同的對象身上,有時是物,有時是人,有時甚至是妖魔或畜生;但不管如何,除了這一次外,以前從未有過佛劫連續多次應在同一人身上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