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下人們連忙重新擺開了桌子。
岳郗頭戴帷帽,原本還不大適應,但這會兒見旁人都未問起他的打扮,他一顆心也就慢慢趨于平靜了。
岳郗攥緊了手里的單子,低頭去看。
他整日窩在屋中,也并非全是枯坐,時不時也要取書來看的,他那院子里,幾個廂房都堆滿了書。因而他雖然自打病了過后,就沒再請過老師,要識文斷字卻是難不住他的。
只是
岳郗瞧著上面密密麻麻的金釵記、西廂記、鴛鴦記卻是實在分辨不出講的什么故事。
齊春錦見他不動,便道“方才我們看過那出金釵記了。”
岳郗沒出聲。
但齊春錦已經同他說過好多句話,岳郗猶猶豫豫地發出了一點聲音“嗯。”
齊春錦喃喃道“那個取經記我還沒看過,像是很有意思的。還有那個寶珠記是吧云安你也想看是不是”
岳郗眉眼一動,指了指取經二字,少于開口的嗓子里,發出了嘶啞的聲音“那便,它。”
一旁的丫鬟連忙點了頭。
一個年邁的婆子卻是有些急,連忙去看岳王妃,又壓低了聲音在岳王妃耳邊道“世子怎么不顧自己的喜好”
岳王妃擺了擺手,示意她不要多說。
懂得照顧旁人的喜好,那不正是他向外邁出的第一步么
沒一會兒工夫,皮影藝人便又演起來了。
這回卻不是個苦情故事了,而是個精彩的上天入地的故事,里頭有大妖怪小妖怪,妖怪們一會兒爭山頭,一會兒爭江湖河流實在花樣百出。
齊春錦看得津津有味。
岳郗也到底還是個少年,骨子里還未完全長成,這些年又過夠了封閉的生活。
乍然見到這樣一出戲,竟是比那些枯燥的書本生動多了,饒是他心有抵觸,卻也還是不知不覺地看入了迷。
岳王歸來,見到的便是這樣一幕,他不忍進門,打攪了他們,便站在門外,跟做賊似的,就這么站著一盯,就是足足一個多時辰。
皮影藝人們收住了動作,卻是一出戲又演完了。
齊春錦忍不住拍掌道“好演得極好下回還要看這個”
岳王妃心下狂喜,自然是笑得合不攏嘴,滿嘴答應“好好好下回你瞧什么都好”
齊春錦掏出了小荷包,還想要打賞人家,只是繩子一抽,露出了金燦燦的金錁子。
齊春錦愣了下,這才想起來,自己的荷包早沒了。
這是攝政王送來的,里頭裝著的都是金子哪。
岳王妃見狀也怔了怔,笑道“原來齊三姑娘還是個富有的小姑娘。”
齊春錦搖了搖頭道“是旁人送的。”
岳王妃驚詫道“誰送的”
這時聽得有人來報“齊王殿下到府門外。”
眾人抬頭一看,才發現岳王就站在院門外。
岳王忙沖眾人笑了笑,轉頭道“還不去請殿下進門”
齊春錦心道,便是這人送的。
岳王吩咐完下人,這才大步跨進了院中,他疾步走向了世子的方向,雙手微微張開,一副像是要將世子擁在懷中的模樣。
只是等走近了,他又只是搓了搓手,道“郗兒。”
岳郗低低喚了聲“父親。”
只一聲,低得很,幾若未聞。但也足夠叫岳王高興得手舞足蹈了。
岳王當下拍板道“在府中擺宴,咱們今個兒便宴請齊王殿下,云安郡主,還有齊三姑娘一并用飯。”
岳郗面露一絲茫然,好像突然之間,他的生活便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他的周圍便多了許許多多的人
岳王妃氣得踹了岳王一腳“說的什么胡話哪有你說宴請便宴請的道理,也要看人家有沒有空暇才是”
岳王訕訕道“正是,正是。”
岳王妃猶豫一下,想問岳郗愿不愿意,但又怕問了,反倒得來個不好的答案。便只好先看向了齊春錦,她知曉這小姑娘是極為好哄的,又心善得緊。
“三姑娘可急著回府么”岳王妃問。
齊春錦茫然道“為何要宴請我們”
岳王張張嘴,正待說自是慶祝世子出了院子。
岳王妃抬腿又是一腳踹了上去,笑道“日日請你們來陪著解悶,早該請你們一塊兒吃一頓家宴了。只是總尋不著合適的時候”
這話說得牽強,但齊春錦卻不作懷疑。
她向來只對那些厭憎的人小心翼翼,對待親近喜歡的人,卻是極好哄的。
齊春錦扭頭問云安郡主“云安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