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后初晴,天高云淡,孟氏的墳冢抵達京城的這天是個好天氣。
太后早早地在京郊等著,目光沉痛。
孟氏的棺槨被放入公主陵中,眾人哀悼。
太后在孟氏的陵前坐了很長時間,低聲敘述自己的思念與自責,期間似乎也提到了沈清月的名字,大抵是在后悔先前不該那樣對待沈清月。
李君屹用余光窺了一眼孟清云,見他正極力克制著自己的憤怒。若非他有足夠的理智和忍耐,以太后對沈清月做的那些事情,他恨不能沖過去將太后生吞了。
時間過去兩個多時辰,太后已然悲痛地不能起身,宮人上前將太后扶起,往不遠處的馬車走去。
太后上馬車之前漫不經意地看了李君屹一眼,安總管立即會意,找到李君屹,讓他隨同太后一起進宮。
孟清云朝他的方向看來,目光中帶著些許的疑惑和擔憂。
李君屹為防著被太后和安總管察覺孟清云的存在,便沒有回應孟清云的目光,與安總管一起跟著太后的馬車走了。
皇宮。
太后詢問李君屹關于沈清月兄妹二人的下落,李君屹不肯說,太后也并未對他做出什么過分的事情來,只是同他幽幽地道起宮里的一些事情來。
她說陛下的病情一直不太明朗,如今已離開皇宮,去郊外白云寺中調養身心,現在鄒國暫由太子監國,執掌朝政大權。
“當年你的姨母李氏在宮中專寵多時,風頭一度蓋過皇后,惹得皇后和太子不滿。你少時曾做過幾年太子伴讀,太子當初沒少針對你,你應該知道太子的性格,并不是十分大度之人,如今也是……”
太后說到這里,意味深長地停頓了片刻,讓他領悟自己話中的意思。
李君屹眉頭微皺,心中升起不安,卻仍沉默不語。
太后見他這般,便又將話再挑明了說:“你初從凌州回來,怕是還不知道你父親如今的境地。你父親手中的軍權已經被太子討回了大半,如今不過虛有太尉頭銜,手中的權力已大不如從前。你姨母李貴妃如今陪皇帝在白云寺養病,可也只能避得了一時,若皇帝真到了那個地步,太子和皇后想必第一個不會放過的人,就是你的姨母……”
李君屹臉色微哂,已經猜到了接下來太后要說的話。
“太子對你們李家心存芥蒂,有意刁難,但他向來敬重哀家,若哀家替你們說話,太子總能聽進去一些,就看你愿不愿意接受哀家這個人情了?”
她說這些話的目的很明確,就是為了讓他說出沈清月兄妹二人的下落作為她保全李家的交換條件。
“你是個聰明人,”太后循循善誘道,胸有成竹,“應該知道怎么選吧?”
可李君屹卻只是道:“微臣惶恐,確實不知沈姑娘的下落,請太后見諒!”
太后臉色一變,怫然而怒:“不知好歹!”
李君屹面色恢復往常的淡然,道:“太后若沒有別的事情,請容許微臣告退。”
太后見一時從他口中套不出什么話來,氣急道:“滾!”
李君屹淺淺一拜,轉身離去。
太后的話并不會讓他心中有所動搖,因為他早就知道,一旦太子登基,必然會針對他們李家,就算是太后也無力阻攔太子。
縱然父親已經做到太尉這個位置,幾近朝堂中最高的官階,可面對更高的權力時,卻依然沒有足夠的底氣,約莫是因為他官職的步步高升,有一部分原因與在姨母在陛下吹的枕邊風分不開。
父親對權力的遵從讓他深信不疑“君讓臣死臣不得不死”的君臣道義并為之恪守。
李君屹幼時便是受父親這樣的教導,可越是大些,越覺得這份君臣之道太過極端。倘若是陛下要他死,他并無異議,可若是太子這般,他卻是打心眼里覺得不愿的。
一旦太子登基,李家的好日子便到頭了。
擔憂之后,李君屹心里卻也覺得有些輕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