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才發現,她握著筆在考場上睡著了。
睡了足足一個多小時。
冷汗頓時從毛孔和額頭漏出來,她彎腰撿起筆袋后,握著筆繼續做題,一路瘋狂地計算。
急急忙忙的,先挑會做的題目。倒數第三道物理題眼熟,前天的時候,剛剛請教過梁恒波的一道原
題。梁恒波當時在題目旁打了大波浪線,意為重點。
宋方霓當時聽得懵懵懂懂,母親恰好那時候打來電話,她跑出去接聽,回來后,忘記繼續問。
此時此刻的題目熟悉,梁恒波說的那幾句關鍵解題思路已經飛到九霄云外,腦海里只有他看人時定定的樣子。
越著急越想不起來。
宋方霓情急之下,稍微回頭,想看一眼身后的男生,找點心理安慰什么的。
她后桌的位置空了。
男生早已經提前交卷。
監考老師站在前方咳嗽了兩聲,距離交卷還有五分鐘。
宋方霓盡力維持鎮定,把卷面會的題目仔細做了,匆匆檢查完,交卷的鈴聲就擦著她彤紅的耳朵響起。
模考考試成績是在閉營那天公布的。
令人意外但又令人毫不意外,總成績倒數第十。
梁恒波第一,第三名是宋方霓的室友,那個家境良好且落落大方的女孩。裴琪。
看到成績,宋方霓沒有立刻回宿舍。
她不想見到室友因為照顧她心情,壓抑著開心與自豪的樣子。
也沒回班。
她拖著沉重的書包,獨自沿著清河河畔走。
遛狗的老太太,垂釣的中年人,面容可疑的流動商販推著西瓜車轟隆隆過去。夕陽,最初溶在水面上方,隨著她走著走著,不知覺,天就已經黑了。
宋方霓挑了一張長椅坐下來,把肩膀上的書包卸下來。內心充斥的無能為力、苦澀和挫敗感就像密制的網,找不到出口。
太難過了,想要化成青煙,融化在這一個炎熱炎熱無比炎熱的夏天里,不想回家,不想要看到爸媽,不想要一切。
她沿著防滑坡的枯草,筆直地走到河邊,走近,再走近,緊緊地盯著那股涌動骯臟的河面,眼淚就要滾下來。
這時候身后有人叫自己的名字。
宋方霓轉過身,有人提著書包,正站在不遠處的人行橫道上。
第一名來了。
“這張長椅有人坐嗎”梁恒波明知故問。
她想說話,喉嚨里依舊一股想哭的沖動。
男生等了會,主動地走到長椅的另一端,坐下來。
宋方霓也轉過頭,繼續凝視著河面,就這么蹲著。
身后的男生又說“我真的完全不通水性,
所以”
“我不會跳河。”女生仿佛猜到他想什么,幽幽地接下去。
梁恒波松了口氣。
本來收拾好行李,準備坐公交車回家,卻從宿舍窗戶外看到女生失魂落魄地往河邊走,猶豫了下,索性暗自跟上。
也確實是有這一種擔心。
看上去柔弱、實際上異常有好勝心的一名女生,他倒是沒想到,她直接趴在考場上睡著了,監考老師也提醒了兩次,她甚至都沒醒。
宋方霓又在河邊蹲了會,回到長椅坐下。
長椅中間,擺著各自的書包,兩人沉默地看著黑暗里流動的清河。
“咱們的數學分數只差了五分。”她冷不丁地說,“但物理的卷子,我比你低了四十分。”
她把他分數記得很清楚。
梁恒波用雙手交叉枕著后腦勺,凝視著天空。
這一次的密集集訓像度假,今天的成績出來,代表假期快要結束了。他每天回到家后,都要陪著舅舅繼續粘手機殼,順便給家里做飯,而早上的時候還要抽空打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