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文一見她的面,他就抱怨“我從六點鐘就回家等你了。”
宋方霓沒回答,安安靜靜地低頭擺著盤。
歐陽文家是名副其實的豪宅。露臺上有一個噴水池,凝結的水珠從上面像淚珠般地流下來,三腿胡桃木桌擺在這旁邊,旁邊是一盞郁金香型的黃銅大吊燈。
歐陽文起身拿香檳,撕開瓶口的錫箔紙“玄關處有個魚竿,怎么,老宋,你又買魚竿了你每次研究給魚做拉餌,比你自己生活精細多了。你說你釣上的魚,又不是好什么品種,整天也不知道干嘛。”
面對歐陽文一連串的話,宋方霓“嗯”了聲“你不好這個,當然覺得釣魚沒意思。”
歐陽文把酒杯推給她“你說話很難聽。”
宋方霓在他對面坐下“今兒這么大的氣呀。”
“不是我說你,你看上海本地或江浙小姑娘,人家跟男朋友說話,咬字兒溫柔。比如,晴天,她們南方姑娘都說秦天,不會把g發得那么重,你呢,你就說晴天兒。聽起來特別土。”他抱怨。
宋方霓噗嗤一聲樂了。
等她哈哈笑了好一會,發現歐陽文瞪大眼睛看著自己,她才意識到,他不是在和自己開玩笑。
宋方霓抗議“咱倆說話是一個口音吧。你兒化音比我更重。”
歐陽文說“那我沒事啊。因為我是男人,這么說話別人只覺得爺們兒。你吧,外表和內心,特別有反差。”
隨后,他說起朋友的女朋友,都是小網紅、小演員和女模特之流,說她們的身材都很好,而且一手好廚藝,更重要的是,去過很多國家旅游,對如何享受生活如數家珍,說話也嗲嗲的。宋方霓除了外表,內心就像個老大爺,平時愛看報紙和釣魚。要不是他真的愛她,怎么能忍耐那么多云云。
宋方霓被這么挑剔也懶得生氣,就當白噪音了。他明天要出差,不值得為這種小事吵。
歐陽文其實很喜歡宋方霓這么四平八穩,解語花般地聽他講話,他開始說自己的工作,一些如雷貫耳的企業和人名。
最后她也沒吃多少,不知不覺喝了很多酒,這晚上稀里糊涂過去。
約著和鮑萍吃火鍋的前一晚,宋方霓又去釣魚了。
她釣魚的時候,眼也不眨地盯著黢黑的湖水。
當宋方霓從歐陽那里知道,家里當初的境遇可能沒那么窮,父親可能隱瞞自己的真實財務收入時,在巨大的憤怒,心灰和困惑壓下后,是恐懼。
父親結婚起,她只是已經覺得隱約被背叛了。而現在,那么近的人,怎么到最后給她看的是這種東西。事已至此,她不得不最后的慶幸,當初沒找身邊人借錢。因為除了梁恒波,鄭敏也小心翼翼地提出要借她點錢周轉,但當時全部被她拒絕了。
魚獲破豐,釣上八斤左右的銀翹。
鮑萍囑咐她“你把釣來的魚拿來,咱們晚上吃火鍋,順便就把它涮了。”
宋方霓在心情低迷下,還是切了聲。
曾經讀大學時,辯論隊的成員酷愛聚餐卻又沒什么錢,幾個大學生腦子很活泛,提前去超市里,買啤酒、蔬菜和羊肉,在火鍋店里點鍋底和少量的東西,再神不知鬼不覺地開始下自己帶來的食物。
宋方霓嘖了聲“鮑總做人真豪橫,嘴上說請吃火鍋,又讓我自帶食物,為了省預算絞盡腦汁。”
鮑萍的臉稍微一紅,唉聲嘆氣。
她之后接觸的幾個投資機構,提出的條件都苛刻,還附帶解雇職員和分權的要求。
身為創業者,鮑萍把公司視為自己的孩子,一一拒絕,經過對比,才發現科訊提的收購要求頗為寬松。
試著聯系了好幾次梁恒波,不軟不硬地擋回來,她打聽清楚梁恒波最近的行蹤,又殺到宋方霓這里。梁恒波答應和她再聊聊。
宋方霓提著魚趕到火鍋店,正好碰到梁恒波和鮑萍他們公司的幾個人聊完,從旁邊的茶廳走出來。梁恒波在那群稀奇古怪的科技創業者中,依舊穿著簡單款的純黑毛衣,壓場且絕不輕浮。隨身帶了一個帆布包,裝著文件。
他倆只是互相看了一眼,并沒有打招呼。
宋方霓和鮑萍公司的其他創始人也都很熟,她顯然很受歡迎,當大家知道她和鮑萍要吃火鍋,就說要跟著一起去。反而把梁恒波冷落在一邊。
鮑萍率領他們一伙人熱熱鬧鬧地走到旁邊的火鍋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