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他真好。”她絞起眉毛。
“但小波好久都不做這些了。”梁新民磕磕巴巴地說,他再著急地嘟囔,“照片去哪了,去哪兒了可能弄丟了。哎呀,哎呀。”
宋方霓放下八音盒,端詳著梁新民。
從某個角度,梁新民挑高的眼型和他清俊的外甥很像,但是,他整個人很臃腫,他的發際線在后退,他的臉也缺乏神采。很難想象梁恒波擁有這么一個邋遢且具備暴力傾向的舅舅。
“算啦。”她輕聲說,“別找了。我帶你去吃飯吧。”
“啊啊啊”梁新民突然在旁邊大叫,“在這里”
從最里面的抽屜,他掏出一個相框,得意洋洋地說“喏,你看我沒騙你吧,這就是他最喜歡最喜歡的女朋友告訴你,我家小波一直有女朋友的”
這是一張特殊意義上的“合照”。
之所以“特殊”,是因為照片里合影的男女,都是從其他照片上剪下來,再粘貼在一起。
多年前的像素還沒有如今清晰,男生和女生的面容青澀,表情都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宋方霓盯著這一張扁扁的合影,她聽見自己冷靜地問“從哪里弄來的照片”
梁新民卻被她驟然提高的聲音嚇了一跳,不快地要搶過照片,宋方霓往后退了一步。
“是,是姐帶著我做的。因為那個,那個,小波曾經生病,很重很重的病,下不了床,水都喝不進去。姐姐就帶我去個學校,找到這照片。她讓我把他們兩個粘在一起,說這是他女朋友,讓我把照片當作生日禮物送給。但是,小波看到照片后很生氣,發脾氣了,讓姐還回去。但我就偷偷地留起來。你看看,因為相框上的樹脂花,是我花了兩周時間才粘好的,就一定要拿固體膠,粘完后要拿打火機燒一下”梁新民顛七倒八地說著。
宋方霓注視著他翕動的嘴唇,這是她記憶里最長的一個慢鏡頭。她看到梁新民的桌子上,還有個大包的紙巾盒。但她的右手很痛,眼眶也很痛。
她的心底像有河水沖漲上來,幾乎是迅速的,令人失去力氣。
因為在相框里,和梁恒波的頭像黏貼在一起的,那個女生那個女生,正是她自己。
更確切地說,是少女宋方霓。
曾經在西中校友錄里不翼而飛的校友照片,那被挖空的肖像,在此處,失而復得。
原來,是梁小群把她的照片和梁恒波的照片,用膠水黏在一起,用以安慰失戀和陷入抑郁癥的兒子。
梁恒波原本計劃下午四點就回家。
他們研究所在為一個雄安的信息化項目做準備,那是國家備案的最高級機密項目。和政府匯報,他得在。回去后和涉密工程師開會,他也得在。隨后又匆匆地去看了一個實驗室組提交的數據演示,再去處理企業的日常事務一看表,恍然發現,時間居然已經晚上七點多。
梁恒波給宋方霓打了個電話,她沒接。
他回到自己公寓。
意料之中的沒有人,她走了。
只不過,留下的外賣倒是被吃得干干凈凈,而且擦嘴的紙,被毫不講究地揉成一團,扔得桌面四處都是。
梁恒波皺皺眉,隨手收拾干凈。
沒想到,宋方霓私底下吃飯的作風,居然變得和自己舅舅一樣的可以說是很粗魯嗎他內心有些調侃地加了最后一句。
梁恒波隨后問雁棲酒店,前臺查詢后,說該住戶今天中午就已經退房了。
宋方霓的路虎,此刻正停在父親家旁邊破舊的街道。
是自駕過來,車身其實有點臟了,但因為車身巨大,在停泊時依舊扎眼,路過的人多少都看眼。漂亮的女人開豪車,絕對是能比男人吸引更多目光。
宋方霓下午的時候,獨自去給媽媽掃了墓,見了鄭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