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安南深感失望,道“你生在郭家,不是外頭市井里頭日日要為了糊口奔波的,這些個衣食小事,東娘尚且不放在心上,你一個男子,為什么要整天盯著雞毛蒜皮不放”
郭向北又是羞愧,又是難受,只覺得自己對兄長的一腔真心都喂了狗,攥了緊拳頭,大聲質問道“大哥,你當真覺得我是那等眼皮子淺的”
他眼淚直淌,嗓子都有些啞了,道“爹是個什么性子,大哥你難道不知道一條狗養久了尚且會有感情,況且他從來只要在外頭的面子,又要講究什么大氣,哪里會管自己親生兒女怎么想謝處耘又奸猾,慣會賣乖,被廖氏這般把天天往爹面前帶,今日只是吃穿小事,明日只是讀書習武,誰曉得將來又會變成什么”
“上回我聽得院子里頭有人說,廖氏私下去求,要爹爹給那謝處耘尋個差遣,還特地叫他跟著你一同去清池縣,屆時他在你手下干活,你是帶他還是不帶他”
郭安南皺眉道“我得個人在手底下幫忙,為什么不帶”
郭向北冷笑道“你怎么帶他讀書讀不好,習武也打不過我,做事也做不出什么東西來,能給你幫什么忙屆時他做得不好,你是給他分功還是不給分的話又分多少給了或是給得多了,下頭其他人難道能服氣若是不給,廖氏是個小心眼的,又愛在里頭挑撥離間,不知會怎的出去貶低,說是大哥心眼小”
“明眼人都曉得是個坑,大哥,你作甚要往里頭跳”
“況且我們日未必能見到爹一回面,他一個外頭撿回來的拖油瓶反而能得這許多好處,難道姓郭的,還比不上姓謝的尊貴我不服”
郭向北這一番話,夾雜著多年對父親冷落自己的不滿,另又有濃濃的不忿。
郭安南忙了一日,回來還要面對弟弟這等提不上臺面的小心眼,心力交瘁之余,又難以自抑地被觸動到了。
他是長子,自小就被父母教著要禮讓、恭謙,可心底里未嘗沒有希望有人多加關懷。
母親死了之后,父親對妹妹東娘是疼愛有加,對弟弟雖然時常訓斥,卻也多有管教,唯有對他這個長子,從來只有嚴厲。
尤其最近,他從父親身上得到的,除了挑刺,就是不滿。
他滿心想要得到認可,可無論怎么努力,都比不上旁人,甚至比不上同郭家毫無關系的謝處耘。
若說沒有半點不滿,那是不可能的。
然而這樣的想法,卻是不能在弟弟面前顯露出來。
他沉默了半晌,復才低聲道“有大哥在一日,這郭府就是咱們的,你堂堂男子,不要總去管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有我呢。”
郭向北扭頭不說話,只默默流淚。
郭安南又勸了他幾句,見得始終沒有回應,只好道“我去睡了,明日還要回衙門”
郭向北這才轉過頭來,道“大哥,我不是科考的料,若是走不得文路,爹還會管我嗎”
聲音里頭盡是忐忑。
郭安南斥道“男子漢大丈夫,只想著靠父輩余蔭,你要不要臉的”
轉而又聞言安慰道“且去睡吧,時辰不早了,上回先生不是說你文章有進益了,不要多想,總有你的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