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莽正要發話,裴繼安卻是又道“再一說,明年的事情明年再看有了圩田同堤壩,另有這三年來的功績,未必歲考之后,知縣還能在這宣縣當中任職,倒也不必擔憂太多。”
“另又說,而今楊知州向知縣要雕版,不正說明縣中公使庫做得好他得了這樣大的好處,歲末考評,難道還好意思不幫著美言幾句”
這話如同醍醐灌頂,叫彭莽一下子就愣住了。
他為官多年,從前想要轉官他地,簡直比登天還難,而今好容易得了宣縣全靠同年看不過眼之后,伸手相助,雖然只是一縣之地,可比起從前那等或是偏遠窮苦地界,或是干脆待差,實在好了足有十萬八千里,是以半點沒有其余想法。
他只恨不得十年八年都留在此處,最好不要走了,哪里會考慮到轉官的事宜。
然而聽得裴繼安這般一說,他忽然就醒悟過來,回頭一琢磨,前年、去年的歲考一是中上,一是上,莫說放眼整個江南西路,便是放眼九州,也沒幾個知縣能得這樣的好處。
況且如若圩田、堤壩果然能同這裴繼安所說的一般有那等結果,等到年末,無論賦稅、人丁、糧谷,甚至新增田畝都會有所增加,再加上直系上屬楊其誕的美譽,其人評語,實實在在是能幫著在考功簿上抬高自己身價的這一回,說不得還能肖想個優等
屆時想去哪一處,還不是由自己挑
至于那公使庫印書,反正都是帶不走的,何苦操那個閑心等想了辦法,好容易摟了銀錢回來,結果全便宜了下一任接管的知縣,自己又不是傻子
想通了這一點,彭莽的臉色頓時就好看起來,看向裴繼安的時候,又重新掛上了一張笑臉,道“繼安,你我二人相處這兩年,處處融洽協調,我之為人,你最清楚不過,雖然脾氣是直了些、急了點,卻從來是把你看得極重,雖說眼下只是個知縣,可按著這個勢頭,將來能到什么地步,仍未可知。”
“至于楊知州,雖說官高權重,卻不似我這般柔和,樣樣都要發話,跟著他這樣的,束手束腳,卻不如跟著我這樣的好施展你卻是要好好考量考量,不妨安心在宣縣做著,等到我這一處轉官之后,再設法接你過來。”
他一發閑,就有了心思開始“做一步,看三步”,想要打算將來的安排了。
裴繼安不置可否,只笑了笑,道“知縣有容人之量,遠非他人所能及。”
彭莽得不到確切的回復,雖然有些失望,卻也知道比起楊其誕,自己還是差了許多,不過幸而還可以打感情牌,只要多說一說,今后時間還久,這裴繼安重感情,未必不會回心轉意。
他想得清楚,果然自此之后,時常找裴繼安來噓寒問暖,打聽到裴家還有個守節的嬸娘,又有個外姓認來的妹妹,還吩咐夫人隔三差五遣人去送東西給鄭氏與沈念禾,倒把兩人弄得一頭霧水,只好絞盡腦汁來回禮。
再說另一頭,彭莽想得清楚之后,一回宣縣,因怕謝善問來問去,叫他丟臉不好答,就把謝圖叫了過來,吩咐道“你將那杜工部集的雕版理一理,這兩天就著人送去州中公使庫”
那謝圖原本面上還殷殷勤勤的,聽得彭莽這一席話,頓時變了顏色,失聲叫道“知縣是個什么意思小人怎的聽不懂”
彭莽倒是給他幾分薄面,解釋了幾句,道“楊知州親口交代的,我也沒法也是咱們公使庫里頭做得出挑,州中有話,照做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