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處耘自小就生得好看,從前小時候還不覺得,可自父親過世,廖容娘改嫁之后,他卻沒少因為相貌受人欺負,等到得了裴家庇佑,最為討厭旁人說他好看,有機會因此同外頭人打起來。
可今次聽得沈念禾夸他好看,他竟是半點也不以為忤,發過怔之后,心中竟是生出一點點歡喜之意來。
這姓沈倒是有眼光,也知道我生得好看嗎
怎的不見她吃飯的時候也同嬸娘說的一般,多看我幾眼
正想著,外頭裴繼安終于回得來,見得兩人挨在一處,又兼謝處耘手中拿著一疊紙,仔細看了,正是沈念禾方才所寫的,便不動聲色地重新坐回了當中,問道“在說什么”
沈念禾知道這一位裴三哥近來對那謝二哥要求愈嚴,也不想叫謝處耘被罰背書,便笑道“我看謝二哥的字有些不成體,便把我的給他看”
這話不過隨意敷衍,本以為裴繼安聽過便罷,不會往心里去,卻不想他慢慢看了沈念禾一眼,竟是笑了一下,還道“你那字”
沈念禾原還沒覺得什么,聽得他這一句,明明什么都沒說,卻叫她有一種丟臉丟大發了的感覺。
她的字形、字體都好,小時候是母親特地找了人來教過的,只是她沒甚毅力,對那等需要積年累月的練習,一時半會看不到結果的事情,實在無法堅持,就時常尋了理由偷懶。
字這個東西不會騙人,學了多久,寫出來就是與之匹配的效果,縱然是天才,也需要持之以恒,更何況她并非什么天生之才。
倒是后頭腿傷之后,她不能外出亂跑,才不得不安靜下來,那半年間看了一些書,寫了不少字。
不過習慣已經養成多年,字分開看倒是挺漂亮,一旦寫成列,就或左或右,或上或下,有些有礙觀瞻了。
尤其與那裴三哥的字相比如若滿分是十分,對方字形、字體可以拿到九分,剩余的一分,只待年歲上去就能補齊,然則他的版面,卻能拿到十二分。
簡直同雕版刻印出來一般整齊好看,跟他為人行事是一個模子
幸而沈念禾臉皮一向厚,雖是覺得有些丟臉,卻理直氣壯地道“三哥的字倒是好,卻不見好好教一教我同謝二哥”
反怪起裴繼安起來。
裴繼安就笑了笑,等到晚上,特地拿了個兩本字帖過來,放到了沈念禾桌上,道“我小時候描紅用的,旁的沒什么,卻有一樁好,大小、高矮、排列都很整齊,你有空就照著寫一點,若是沒空,也沒什么你那字很好,雖不怎的整齊,卻另有一種好看,靈氣十足。”
居然還從石頭縫里找出夸的東西來
更要緊的是,他明明口氣十分認真,沈念禾卻總覺得自己在其眼睛里頭看到笑了。
她雖說總覺得有哪里怪怪的,卻又找不到證據,只好道了謝,先收了下來。
且不說沈念禾這一處拿了裴繼安的字帖,被吩咐要用來練字,另一處的謝處耘卻拿著沈念禾抄的那十來頁紙,偷偷尋個角落翻來翻去。
他看著那字,覺得甚是好笑。
字體倒是有點樣子,紙面卻與自己半斤八兩,同她那個人一般,面上看著挺精明,其實內里有點蠢呼呼的。
不過倒是頂有趣,叫人越處越覺得有意思。
這還不說,又十分乖覺,平時看不出來,今次才知道,她心里竟是這樣掛著自己,還怕他記不住,暗地里把裴三哥的要求抄得這樣仔細,叫他辦起事來,不必費一丁點力氣。
謝處耘想著想著,忍不住就笑了起來,心中生出些火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