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保吉臉上笑意更甚。
他愿意提拔裴繼安,自然是看重他的才干,可總覺得此人太過無欲無求,仿佛什么都不放在心上一般。
從來聽得有人說,無癖好者不可深交,這話雖然有失偏頗,卻也不無道理。
此時見得那裴繼安同個毛頭小子似的,對著沈家女兒小心翼翼的,話都不敢多說一句,乃至父輩訂下的婚事連提都不敢提不算,還擔心“還不知道她喜歡什么樣的”。
平日里走一步看三步,此時這幅畏畏縮縮的模樣,倒叫郭保吉把心放下了一半,再一次覺得這少年郎到底還是個年輕人,經事少,平日里再如何老重持成,一旦遇得事情,免不得惴惴不安,還是好拿捏的。
他呵呵笑道“我雖是個粗人,卻也聽得旁人說過一個道理,叫做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那沈家姑娘年紀雖然不大,卻也不小了,若能早一日定下,還是莫要耽擱太久,否則當中有個什么東西打岔,還是你自己吃虧。”
又夸他道“憑你這才貌人品,哪有姑娘家會不喜歡的當斷則斷,不要怯怯懦懦的,枉為男子”
語畢,也不待裴繼安回話,倒是反客為主,當先走到牽頭,哈哈大笑,道“待我來好好瞧一瞧,這謝處耘究竟整出些什么名堂”
他大步流星朝前走去,一路并不停留,還同邊上跟著想做導引的吏員搖頭道“帶我去看看繩、膠這些個東西存放在哪個庫”
郭保吉雖然沒怎么修過堤壩,到底官場浮沉多年,見過不少東西,一進庫房,聽說里頭都藏放了些什么,心中就有了數。
他知道磚塊、木料之物體重而大,并不方便查驗,而繩、膠之屬卻不同,一來輕便,二來也十分方便抽看數目同質地有無作假。
他平常做事雷厲風行的,此時不過看個庫房,也是腳踏硬靴,走得極快,一路并不多做停留,問得東西放在那一處,徑直就朝里頭。
一行人急急跟著,又不好跑得難看,都有些健步如飛起來。
眼見過不得多遠,前邊已經就是那放結繩的庫房,郭保吉才要放慢腳步,卻是忽然聽得不遠處一間庫房里隱隱有人聲。
那聲音不同尋常,普通人聽了多半不覺得有什么,可郭保吉行伍出身,立時就辨認出來,當中好似是有人拳肉相交,還有慘叫聲、悶哼聲、求饒聲次第傳來。
郭保吉一下子就立定了,臉上的表情也由原本的微笑轉為了不悅,轉身問一邊的裴繼安道“庫房重地,誰人在此處喧嘩”
裴繼安道“繼安也不知曉。”
一面說,一面當先快步往里頭走去。
庫房的大門并未掩上,一踏得進去,就見里頭昏暗一片,數十來丈外,遠遠有一片光亮,抬頭看去,卻是遠處一人提著燈籠,站在邊上,一副猶猶豫豫,想要上前又不知礙于什么原因,不敢上前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