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嘴里顧著說話,免不的對數的時候數了兩三次都不曾數對。
郭東娘實在看不下去,把那燈籠湊得近了,空出右手用力拍了一下弟弟的頭,罵道“你還好意思說別人,你看你什么出身,眼下也是文不成、武不就的那謝處耘好歹還能管庫房了,你看你,這也不肯做,那也嫌棄,可有做出什么東西”
又斥道“還不快把這數點清了,里頭這么冷,你也不怕凍得慌”
郭向北這一陣子給他親姐跟著,幾乎要按一天早中晚三頓飽罵,十三頓加餐罵的頻率被訓,實在有些受不了,便委屈道“姐,你怎的從來都說我不好,難道我在你心里就沒有一點好的地方嗎爹有大哥同你兩個好的,也說我什么都不好,花在謝處耘身上的時間都比我多,大哥也只顧著上進,哪里有空來管我我平日里樣樣記掛著你,怕你被人怠慢了,你何時又惦記我了”
郭東娘本以為這是弟弟又在胡攪蠻纏,正要一同亂罵,然則手上燈籠一舉,見對面郭向北眼睛里頭泛著光竟是當真流眼淚了。
她吃軟不吃硬,心里一下子就有些發慌,只好把十分不熟練地把姿態放得軟了,連聲音也輕了下來,安慰弟弟道“你怎么可能沒有好的地方,我只是看不慣你時時把那謝處耘放在眼里他是什么出身,你是什么出身你天生就該比他好千倍萬倍,是以看你比他好,我也不會夸你。然則他是外人,你是自己人,我心里怎可能會看著外人好,卻不看你好你只看我日日跟著你數落,嫌煩我,卻不看我做什么要日日跟著你還不是擔心你這一處做事又做不好”
郭東娘把聲音都放得輕柔了幾分,細心體貼夸了一翻,比起平日里,簡直全不是一個人。
郭向北這才緩和了幾分,嘴里哼哼唧唧的,情緒過去了,自己也覺得丟臉,不肯給姐姐看,邊轉頭拿他姐姐給的帕子試淚,邊落在后頭,憋著嗓子,道“眼睛里進沙子了,姐,你先走”
他放慢了腳步,因那帕子已經擤過鼻涕,只好拿邊邊角角的地方來試淚,擦試得十分小心。
這庫房里頭擺著許多磚塊、木料,乃是成多個“卅”字橫連在一起的布局。
郭向北只顧著擦眼淚,自然沒眼睛去看路,才走到某一個“卅”的橫處,剛要轉身,忽然察覺到邊上一股勁風朝著自己撲身而來,口中則是道“沈姑娘心里惦記著誰,不如來惦記惦記我罷”
他手里拿著那沾了鼻涕眼淚的帕子,明明平常日日都習武練拳,也時不時與人對打,可聽得那“沈姑娘”兩個字,心中正茫然得很,正在琢磨著怎么回事,整個人就被當胸攔腰抱了個正著。
庫房里頭十分昏黑,縱然有燈籠在前邊領路,可不放在臉面,哪怕是近在咫尺的人,也不可能看清對方樣貌。
郭向北分辨不出來對方是誰,知覺得自己的粗腰都要被對方給摟斷了,那人像是喝醉了大酒,呼吸間全是酒氣,還要朝他懷里拱,一邊拱一邊叫喚什么“小娘子”、“好娘子”、“同我去喝酒”云云,顛三倒四的。
偏生那人醉酒之后,力氣大得離譜,郭向北一下子沒反應過來就給抱住,居然想要掙脫而不得,被對方拱啊蹭啊的,手還去拉他的腰帶,又往下頭探,登時唬得魂飛魄散,驚叫道“你是誰你要作甚找打啊”
他嚇得三魂失了六魄,聲音又尖又細,又死命掙扎,不敢置信自己居然逃脫不了。
對面的郭東娘聽得動靜,回過頭來,見得這一番場面,簡直看呆了,只會舉起燈籠,連話都說不出一句,想要上前幫手,可看著弟弟的樣子,又不知道怎么幫。請牢記收藏,網址最新最快無防盜免費閱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