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沈念禾也不是沒有好,除卻杜工部集,想來沈家也有其余孤本、善本存余在手,她又是名臣之后,不知余下多少香火情,再兼其教養好,要是那沈輕云得以翻案,也許還能作為條件,同父親商議一回。
只是這商議也不能自己出頭。
郭安南越思慮,就越覺得前路漫漫,道阻且長,想到去京城時父親帶著去看的那幾門閨秀家世,比之沈家,不知高上多少倍,兩邊相結,才是秦晉之好。可抬頭一看沈念禾的臉同舉止,又不由得左右搖擺不定起來。
自沈念禾進得門,那門房也有些不放心,其實一直在外頭留意,唯恐有什么不妥,此時看那郭安南站在門邊久了,半晌不動,免不得就探頭探腦的,還進得來幾步陪笑問道“小郭官人怎的在此處站著,不妨去庫房里坐一坐可有什么要分派的不若叫小人去辦”
他說話聲不大不小,卻能叫里外都聽得動靜。
郭安南見沈念禾已是看了出來,心中大為尷尬,并不好再留,只“嗯”了一聲,并不理他,朝外走了。
他原是領了征召民伕的差事,不過只管清池一縣之地,還是同七八人一起分管,眼下早已告一段落,也等著衙門里頭回復之后,再聽分派,手頭還空著,今次本是陪著廖容娘并郭東娘一同來的,只是一到得小公廳,廖容娘就請他陪著一同來庫房,說想看看謝處耘。
郭東娘不愿多等,尋個理由去看堤壩了,只他原本自弟弟郭向北口中聽得說那沈念禾常也跟著庫房,存了心思,想要撞一撞運氣,懷揣一線希望,果然在此坐等,哪里曉得當真就遇上了。
此刻人已見了,也無什么事情要做,因他尋了半日,尋不到妹妹,十分躁悶,正擇了個方向胡亂走著,行到一個岔路時,見得對面來了一人。
那人身著騎裝,身高背挺,朝著此處走來,正是個極眼熟的原是裴繼安不知從何處回來了。
才想到方才的沈念禾,就見得此處的裴繼安,當真是瞌睡碰上了枕頭一般。
郭安南便站定了等來人走近,同對方了個招呼。
裴繼安手頭事情甚多,見得這一位郭家長子,也沒多少工夫應酬,客客氣氣行了一禮,說了兩句就要告辭。
郭安南哪里肯放過,卻是忽然攔道“原有一事,正想要尋你商量,你此時可有空當”
這一位到底從前幫過沈念禾,雖然早回過許多禮去,可仍舊要念他的好心,況且這還是郭保吉的長子,裴繼安自然要多給幾分面子,便站住了,應聲道“愿聞其詳。”他左右一看,見多有往來行人,于是指了指不遠處的房舍,“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我且尋個近處,不知妥不妥當”
兩人就近找了個無人的廂房坐下。
郭安南坐定,起了個鋪墊道“其實此事論理不當由我來多管,只是在邊上看著,著實有些可憐,免不得要插一句嘴繼安,那沈家姑娘在你家住著,是不是不太便宜”
裴繼安原看他藏頭露尾的,還以為要提的是謝處耘同郭向北,抑或什么旁的公事,是以鎮定得很,此時聽得“沈家姑娘”四個字,當真是莫名其妙,再聽得要問沈念禾在自己家住得便不便宜,更是猶如野獸被人入侵了領地一般,渾身的毛先豎了起來,眼神也轉為警惕,不動聲色得瞥了一眼郭安南。
他當著外人的面,從來極少表露真實情緒,此時也是一樣,只微微笑了笑,還和氣地問道“卻不知郭兄何以有此一問”
郭安南見他反應平淡,說起話來就隨意了幾分,道“宣縣縣衙謝圖那事,你也知道,今日我來,卻是又見得那沈家姑娘在此處,她畢竟是個女子,不好頻繁在外頭亂走動,況且在這堤壩圩田之處,盡是外男,進進出出的,被人全看了去,實在不美。”
又道“我也曉得你畢竟年紀輕,腦子不會多想旁的東西,可你看,那沈姑娘畢竟嬌生慣養長大的,眼下又十分可憐,何苦叫她出出進進的不如還是留在家中為好。”
裴繼安略一沉吟,道“多謝郭兄好心惦念,我自會回去同她商量。”
沈念禾的事情,他半句都懶得對外人多說,自然不會告知對方自己叫她過來,一是不想她耽于父母悲事,二是看她實在愿意做喜歡的事,三來也是欲要把人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放著才放心。
否則要是再遇上上回馮家、沈家來人的情況,自己離得太遠,才是鞭長莫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