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了流內銓門外,翻身下馬,把韁繩丟給后頭跟著的小廝,傅令明才要往里頭走,卻是見得邊上站了一男一女,那男子正同女子道“此處便是流內銓,往東走,那紅頂的就司酒監,再過去綠頂的是司茶監,你平日里有事無事可以過來逛逛,這邊也有幾個園子,另有幾個瓦子,都清凈得很,瓦子也不太吵。”
那女子接過男子手中的韁繩,笑盈盈道“曉得了,三哥快進去罷,小心誤了時辰。”
兩人男俊女俏,俱是姿容出色,氣度非凡,尤其那女子說話時帶了一點尾音,聽著又軟又甜。
傅令明忍不住就多看了兩眼,暗想這又是哪一家冒出來的兄妹,如此人品,怎么從前沒有聽說過
畢竟是在外邊,又是生人,他也不好多看,掃過裴繼安的時候,還同他打了個照面,便點頭示意了一下。
對方同他笑了笑,也點了點頭,做回應的模樣。
兩邊錯身而過。
他的差遣早已定了,又是戶部侍郎的兒子,一進得流內銓,里頭就有吏員匆忙迎了上來,陪笑道“傅官人來了上官早早交代過小的一定要在此處候著算得應當是今天,幸好沒錯過”
傅令明矜持地沖他頷了頷首,當先走了進去。
流內銓的門房處全是外地詣闕的官員,或是才得官在此候缺的新進,不少等了一兩個月,甚至還有等了個月的,從來無人搭理,此時見他一來就被接了進去,當時還不敢說什么,等人走了,忍不住躁動起來,發出許多嘈雜聲音。
“那是誰”
“恰才沒聽那個眼朝天說嗎戶部侍郎的兒子”
“嘖,果然朝中有人好做官,老鼠生兒地洞”
“你也別酸了,人家可是上一科的進士及第,尋常人誰能比得上我早前聽人說了,好似差遣前一陣就定了,去的乃是司茶監。”
“能做官的多的是進士,上一科的狀元眼下還在冀州當個將作監丞,不知猴年馬月才能回京,我尋思這姓傅的又不是狀元,也不曾聽說有做下什么大功勞,如若不是有個好爹,怎么就能轉官進京了況且還一進就是司茶監”
“噤聲吧你還覺得候缺候得不夠久嗎給里頭人聽了,小心給你小鞋穿,等個三年五載再給你派去廣南”
眾人交口議論紛紛,正吵鬧不休,卻是聽得外頭一陣腳步聲,連忙都停了下來,轉頭一看,是個雜役匆匆往門里去了。
那雜役跑得飛起,顯然有十分著急的事情,被此處的人看了,又好奇起來。
“怎么狗攆似的鬧肚子了”
“你又曉得了你是害他鬧肚子的肚里蛔蟲”
“忒你這嘴巴,怎么不學豬拱潲水去”
在此處等候的,多半都只是些不入流的小官,也無什么背景,他們久坐無聊,又早得了出身,也無心讀書,每日來坐一個半個時辰,實在沒事干,就互相聊天說話,久而久之,大多數就算不認識,也眼熟了,說起話來倒不怎么忌諱。
只是過了這許多天,什么話都說完了,見只螞蟻爬過去都要研究一會,更何況傅令明這么大一個人,又是如此特殊,少不得眼紅發酸一回。
眾人由傅令明發散,先討論他得中進士之后那將作監丞的差遣去處比狀元郎還要來得好,又說他幾年間歲末考功如何尋常,最后卻是同年中頭一個轉官進京,說著說著,越發感慨。
有人便口氣酸溜溜地道“你們在此處說這些又有什么用,也不妨礙他升官發財有本事你也學著投個好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