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時常被迫去接手,在釀酒坊中進進出出,倒也看出其中不少弊端來。
同僚就道“幸而你自家手頭事情做得出挑,左提舉平日里也少不得你,不然怕是也要受到牽連要是到得最后,提舉發現還是你這一處最合適,叫你去管釀酒坊”
秦思蓬登時面色大變,只恨不得上前捂住此人的嘴,嚇道“你莫胡說,當真有那一日,我也不要提舉開口,索性自己辭官罷了”
他身在其中,最是知道釀酒坊多燙手,唯恐對方烏鴉嘴,當真說中了,一時兩股戰戰,連話都不愿再說了,當晚回家,甚至做了半夜噩夢。
轉眼就過了七八日,眼見到了左久廉下去各處酒坊巡察的日子,秦思蓬膽戰心驚,才到午時,就已經站坐不寧,生怕被叫去提舉公廳當中教訓一番,誰知等到下卯的時候,依舊不見吏員來叫,著人去一問,才曉得原來早間左久廉出門之后,就再不曾回來過。
秦思蓬放不下心,生怕回去又被叫來,干脆在衙署里頭待到半夜,確認沒事之后,才敢回府。
他提心吊膽了一日,晚上回家,匆匆就睡了,然則次日一早,一到公廳,就聽得里頭同僚們湊在一處,議論紛紛的。
“眼下茶商鬧事,不管究竟是誰人過錯,司茶監卻是脫不開干系”
“你還管那司茶監作甚說不得什么時候野火就要燒到咱們司酒監身上了眼下西邊用事,朝廷正是四處要用錢的時候,今次是司茶監的高提舉立功心切,急急跳出來,這才把麻煩搶了過去,他那一處出了岔子,鬧得這樣大,上頭哪里還敢強逼,少不得要從旁處找錢”
“不是還有鹽鐵司嗎”
“你做什么美夢呢不過略改一改章法,茶商都敢鬧得如此大,若是去動鹽業,關乎百姓飲食生計,小心惹出禍事來,卻沒有茶商那么容易打發了”
秦思蓬聽來聽去,有些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忍不住上前問道“司茶監怎么了”
旁人便詫異道“昨天下衙的時候,你不曾見到潘樓街外頭茶商鬧事嗎”
秦思蓬連連搖頭,道“我以為提舉巡視過后要回來,便在此處等了許久才走,回去時街上并無幾個行人”
他話才說完,頓時覺出幾分不對來。
大魏并無宵禁,潘樓街又是京城最為繁華之地,酒樓茶肆宴飲達旦,哪怕夜半三更,路上也是燈火通明的,昨夜他回去的時候才過子時,路上卻連行人都少,酒樓門口更無招徠客人的妓子酒娘,當時只顧著回家,并未多想,此時細細琢磨,才知奇怪。
對面便有人道“昨日提舉才出門去,還未到得釀酒坊就被石參政叫過去了,多半是為了籌銀的事,聽聞鹽鐵司、司茶監同我們都被叫去了,直到下卯了也不見人回來,正因如此,潘樓街上鬧事時,恰逢司茶監的高提舉不在,最后才搞得這么大”
邊上有人見秦思蓬錯愕的樣子,好心同他解釋道“司茶監要推行榷貨務,為加賦稅,聽聞把今歲茶葉所產額度增加了三成還多,下頭茶商不肯聽服,由行首牽頭,上門要尋高提舉議事,誰曉得高提舉被石參政叫了去,司茶監里頭沒有敢做主的人,最后惹得茶商盡皆集聚在衙署外頭,又各自帶著仆從護衛,擋得道不能行”
秦思蓬很快聽明白了,忍不住也擔憂起來,問道“茶商鬧事,難道就聽由他們鬧去榷貨務不建了”
邊上那人便道“之后不好說,眼下自然是不能再建的,茶商里頭若無得力的人在后頭說話,誰敢大白天的上潘樓街去堵司茶監的大門不過今次司茶監確實有些太過膽大了,增益三成,茶農自然不可能往里頭倒貼,最后還是要茶商去付,怪不得他們要出來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