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床上蓋著東西,窗戶又緊閉的時候,因此處光線不亮,倒是看不出什么,眼下油紙挪開,便露出竹床下頭的物什來碗碟、矮幾、條凳,幾袋子沒有來得及換裝的米、粉條,另有許多大缸。
其余還罷了,那大缸卻有些奇怪。
沈念禾去過自家酒鋪庫房,自然知道尋常賣家為了不用時時開蓋辨認,因庫中東西量多,一半都會在器皿上方貼字條,譬如標明“某某酒”、“醋”、“醬”等等。
此處床下整整齊齊排了十多個壇子,大小不一,形狀有異又同,上頭都還用泥封著,光看外表,如何區分
這畢竟是別人家的私事,是以沈念禾雖然多看了一眼,卻也沒有多問,正要與那媳婦子一同出門往外走。
只是才要掩門的時候,一名伙計卻是匆匆往此處跑了過來,先叫了那媳婦子一聲,請她莫要關門,不多時,就鉆進去抱了一個小缸出來,討好地笑道“勞煩三娘子幫著關一關門,我這手上騰不出空來。”
那媳婦子顯然同對方十分熟稔,順手將門鎖了,笑問道“又有人來買酒了”
伙計也不防備什么,笑嘻嘻回道“這兩日賣了七八壇了,早間大哥還在說,想要多備一批酒水,預著不夠賣。”
媳婦子好奇道“從前沒見這么多人來買,今次這是怎么了賣的是哪一處的酒,引得這許多人跑過來。”
伙計道“酒倒是沒什么稀奇,滋味雖然不差,卻也沒好到哪里去,只賣得比其他酒樓里出來的實在便宜許多。”
又道“三娘子給咱哥也帶一壇子回去我見他平日里也愛喝兩口。”
媳婦子倒是真的有些心動,就問道“這酒怎么賣的”
“外頭人買四百文一壺,小壇子裝的一壇五貫錢。”那伙計把手里捧的壇子晃了晃,示意了一下,“大壇子的二十貫,咱哥要買,小壇子一壇就夠了,我跟大哥商量下,賣你們四貫錢。”
又道“三娘子那床賣出去了不曾””
這是在催人把地方空出來放酒了。
媳婦子“啊”了一聲,這才忽然醒起來沈念禾還在邊上,連忙道“看我這張嘴,說起閑話來就忘了正經事,此處正好有客人看上了。”
又問沈念禾道“姑娘可還有什么旁的交代”
沈念禾搖了搖頭,心中卻總覺得有些奇怪,忍不住盯著那伙計手上捧著的酒壇子看了好一會。
這一壇子雖是看著不大,可按著京中時價,若非粗劣濁酒,至少也能賣出七八貫,此時對外賣五貫,無怪這鋪子生意好了。
可是京中能夠發賣酒水的,無非就兩個源頭,一處是釀酒坊,一處是有釀酒權的酒樓,前者對外發賣的價格都是統一的,不能更改,后者要按賣出酒水給朝廷納稅,一般來說不會對外做這樣低的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