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早上六點時分,天還不亮,反倒天上那輪彎月還亮著,路燈當然也沒熄滅。寒風中,大街上的車輛不多,人也很少,最多的就是身穿橘色標識外套的環衛工人。那些工人師傅們,掃的掃,鏟的鏟,為了整個城市整潔,做著雖平凡卻又了不起的工作。
穿過一小段市區,汽車上了外環路,奔行十多公里后,下了輔路,直奔東山陵園而去。
把車停在指定停車區,三人帶著祭祀用品,拾階而上。
現在時間是六點半多,天已見了亮光,但還沒有大亮。放眼望去,四周影影綽綽的,尤其前方的排排松柏、塊塊石碑,給本就略帶陰森的氛圍又增添了一絲詭異。
找到所在的區,尤大姐在前,李、陳相隨,步入了第四排區域。所過之處,皆是刻了內容的石碑,大多還都有照片在上面。
尤大姐停下腳步,一指身旁墓碑,輕聲說:“到了。”
蹲下身子,李曉禾擦拭著碑體和碑座,也注意到了上面的內容。身側這塊石碑上,正中位置豎刻著“無盡思念”四個大字,右上側刻著“蒯玉林”三字及其生卒年份,左下側是“女兒蒯驕嬌敬立”字樣。
看到墓碑上的內容,李曉禾不禁心生悲涼。這既是因為睹物思人,也是因為上面的文字和式樣,這分明是蒯、尤二人的合葬墓,陰陽兩隔的夫妻已經有了“陰世相會”的約定。
擦拭完碑身和碑座,給碑身披上一些絹布拉花,又把帶來的供品擺好,然后在香爐中焚上了一柱香。
尤大姐緩緩蹲下,跪倒在墓碑前,李曉禾、陳雨杰跟著跪下。
尤大姐念叨起來:“玉林,你走七十四天了,我既感覺度日如年,也深覺時光匆匆。沒有你的日子,我這一天都不知怎么過的,多虧和叔叔經常打電話,多虧曉禾、雨杰不時關照,多虧懂事的驕嬌總是問候。我們才共同生活了二十五年三個月零七天,還應該至少再有這么多日子呀,可老天爺戲弄人,卻早早把你帶去了。你可一直要等著我,可不能走遠,否則我過去后上哪找你呀?”說到這里,尤大姐嗚咽起來。
“大姐,人死不能復生。”李曉禾、陳雨杰都講說了同一句話。
“是呀,人死就死了。”尤大姐抹了把眼淚,接著說,“玉林,你放心,為了驕嬌和叔叔,為了關心我們的人,我一定會好好珍惜剩下的日子。我們這里元旦放假了,你那里放嗎?要是放假了,就好好休息休息,要是不放,也該把工作放一放,再不能像以前那么拼了。畢竟是將近五十的人,已經不是年輕小伙,千萬不要逞強,工作是干不完的。
茂中這幾天特別冷,尤其今天加了個“更”字。我給你準備了幾身衣服,還有一些錢,不過為了環保和預防失火,只能一會兒到坡下指定地點燒給你了。現在帶來的這些食品,也是你平時愛吃的,你就好好吃點。不過也不能吃的太飽,暴飲暴食不好。你那里應酬多嗎?就是再多,也要記住我那句話‘身體是自己的’,在這方面,你是吃過大虧的,要不也不至于先走一步呀。我到現在也不能理解,按說你的酒量可以,平時也沒有危險的病,咋說走就走了?你死的不明不白呀。我在昨晚又夢到你了,你也是這么說的。”聲音至此,尤大姐大放悲聲。
李曉禾不由得看向陳雨杰,正好迎上對方對視的目光。尤大姐做的這個夢,自己昨晚也做了,陳雨杰說他也做的是這個夢。這是為什么呢?蒯縣長專門托夢?這可能嗎?那又是什么呢?
哭了一會兒,尤大姐收住悲聲,接著說:“曉禾專程從鄉里趕來,雨杰放假也沒回家,他們倆來看你了。讓他倆跟你說說吧。”
“縣長……”剛喊出兩個字,李曉禾便覺鼻管堵塞,咽部發緊,眼前模糊成了一片。</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