擔心說法不準,王銀鳳還把片子拿給親戚看,這個親戚在首都醫院工作,親戚的說法也與院方一致。親戚還說,如果快的話,可能說醒就醒,要是慢的話,也許一、兩年,也許三、五年,也許更長。
就這么等下去,什么時候是個頭呀?
老陳還五十不到,不能就這么睡下去吧?可這一天天過去了,到今天已經是第二十三天,丈夫還是像睡著了一樣,根本沒有蘇醒的跡象呀。
“老陳,你快醒來吧,我和孩子都等著你呢。為了回來陪你,孩子破例請了半個月假,單位也破例的準了假期,可是卻沒等到你醒來。這兩天孩子還是天天打電話,天天詢問你的情況,那么大孩子,說著說著就哭了。老陳呀,你知道嗎?我現在是度日如年,就盼著你能醒來,只要醒來就好。我不圖你當那個什么破官,要是不當那個小官,你也不至于這樣,我就希望你能醒來,希望陪著你說話。老陳,你就醒來吧……”說著說著,王銀鳳又“嗚嗚”的抽泣起來。
“篤篤”,敲門聲響了起來。
王銀鳳趕忙收住悲聲,抹了抹臉上淚痕,起身出了外屋,打開病房屋門。
李曉禾站在樓道里,手里提著兩個紙盒。
“李主任,快進來。”王銀鳳扶住屋門,閃到一旁,讓出門口通道。
邁步進屋,李曉禾把手中東西遞了過去:“本來想著早點過來,可是這么一忙活,又推到晚上了。”
“來就來吧,每次都拿好多東西。老陳就那樣躺著,根本也吃不……”話沒說完,王銀鳳聲音又已沙啞,急忙收住話頭,接過了紙盒。
李曉禾一邊向著里屋走去,一邊轉頭詢問著:“陳部長怎么樣?有醒轉的跡象嗎?醫生怎么說?”
推開套間門,示意對方進屋,王銀鳳做著回復:“還那樣。沒有一點兒反應,看著跟睡著了一樣,可是連個夢話都沒有,手、腳也從來沒動過。這兩天給他按摩胳膊和腿,感覺好像又僵了一些。哎……醫生還是原來那說法——‘說快也快,說慢也慢’。”
李曉禾到了近前,坐到椅子上,盯著病床上的同事。
雖然僅僅三天沒見,但陳富雨又瘦了,無論臉頰、顴骨、眉骨都顯著更突兀了一些,整個臉色也不好看,黃焦焦、青虛虛的。
向前探了探身子,盡量離著對方近了一些,李曉禾抓過對方手臂,輕輕按摩著,打開了話匣子:“陳部長,受苦了。月初的時候,咱們還一塊下鄉、開會,沒白天沒黑夜的跑,那時你是多精神呀。不曾想,你這說躺倒就躺倒了,一躺就是二十多天。你知道嗎?在這些天里,縣里發生了一些事,黨建工作也是一波三折。剛開始的時候……”
聽著李曉禾的絮叨,王銀鳳的眼圈又紅了,淚珠又撲簌簌的滾落下來。他既感動于李曉禾的真性情,也感嘆世態炎涼。
是呀,二十多天前,丈夫還是縣委常委,還是組織部部長。雖說不是前呼后擁吧,但那也是人前顯貴,公務人員誰不尊重老陳。不說別的,就是每晚拒絕的不速之客又有多少。可是自從老陳一躺下,剛開始兩天還門庭若市,探望的人絡繹不絕,一周以后便門可羅雀了。
自己和老陳一樣,不收別人的禮金,不收別人的賄賂,也不圖虛妄的奉承。可人們也太現實了,說不來就沒了影。這些天來,只有李主任來的最勤,每周都要來兩三回,每回都要和老陳拉家常,聽著就那么親切,那么真實。還有那個女縣委書記也不賴,雖說她自己也只來了兩次,可是又派秘書常來,幫著解決了許多實際困難。今天下午女書記還打電話了,問家里有什么困難,需要她做什么,就跟顧家的小妹妹一樣。
還有幾個人也來了幾次,那幾人基本都是李曉禾的下屬。除了這些人,以前恨不得喊老陳“親爹”的那些家伙們,早跑的沒了影,早就給老陳的自然生命和政治生命打上了紅叉。人咋就這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