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趙蘭香掰著手指頭數賀松柏到底幾時回來的時候,門外傳來了一陣敲門聲。
她欣喜地開門,迎面撲來的就是蔣麗這張喜意洋洋的笑臉,趙蘭香正欲脫口而出的“你回來啦”被生生被噎在喉嚨里。
蔣麗興奮地說:“今天我們吃面吧!”
她的話中掩藏不住濃濃的喜悅,提到吃面,那雙漆黑的眼仿佛剎那間被點亮了一般。
自從蔣麗吃了一頓趙蘭香親手下的面,再去城里的國營飯店吃小炒、吃面都吃不香了。不僅吃啥都不香了,還愈發地暴躁。她想找到跟趙蘭香做得那樣好吃的東西,結果吃到啥都失望。她點了飯店里最貴的面條,肉不嫩不香不說,面條還又軟又糊,簡直就是糟蹋糧票!
在這種強烈的對比之下,蔣麗愈發地思念趙蘭香做的面。
晚上翻來覆去地想著,連做夢都在吃,直到某天醒來枕頭沾著夢里流下的口水的時候,蔣麗知道自己再也忍不下去了。一到了周末她就迫不及待地跑來了趙蘭香這。
她已經明白了一個她不想承認的事實,就算回到啥啥都不缺的家里,她依舊還是找不到這么合她胃口的面。要想吃面,還得去找趙蘭香。
不就是糧票和錢嗎,她要就給她!要能吃到面,割肉她都給了!
趙蘭香聞言撫了撫額,說:“面又不是想吃就吃得到的,昨晚我沒有吊湯底,做不出鮮湯的。”
她光顧著貪黑早起做綠豆糕了,哪里還有什么閑工夫吊老高湯。再說,她可沒有興趣遷就大小姐的口味。
因為吃面而激動得臉頰通紅的蔣麗,頓時宛如生生被一盆冰水從頭澆了下來,透心涼。生平第一次主動,居然遭遇了滑鐵盧。
蔣麗欣粉粉的臉頰瞬間褪去了血色,她鼓起了腮幫,“我現在就要吃。”
趙蘭香不是還想當她嫂子么,現在這么好的巴結的機會她都不要,要等到啥時候?
很可惜趙蘭香并不吃這一套。
她攤了攤手,淡淡地說:“想要吃面,首先你得去門市買筒骨回來,路途往返起碼三個小時,接著回來后再熬三小時的湯,等一切都忙完了,終于可以開始和面做面條,你能吃到面的時候天都黑了。
不過……這一切都不太重要,重要的是今天周末,門市排隊的人特別多。排隊起碼一個小時,輪到你了可能連筒骨渣都不剩了。”
你想吃?
想得美呢!
蔣麗聽完這番話,宛如慘遭霜凍的茄子。聽趙蘭香分析,她也知道今天不可能吃到面條了,失望地咬著唇,宛如被拋棄的可憐的大狗。
她勉強地退讓了一步說:“明天我要吃。”
趙蘭香含笑地繼續下刀子,她氣定神閑地說:“我不是說過了嗎,周末買不到筒骨。”
蔣麗只想跺腳,她辛辛苦苦想了一周的豬肚面,竟然連吃都沒法吃?
她頓時炸毛了,氣呼呼地甩出一句話:“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就是不想做給我吃。”
“這不行那不行,趙蘭香我看你是不想跟我哥好了吧?”
趙蘭香笑瞇瞇地道:“這樣吧,下次我要是買了筒骨就叫上你。不過……你也知道,我手里的糧票也不多了……肉呢,肉也吃光了。”
至于有沒有下次,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她粉潤的臉頰因說違心話,可疑地升溫了。她確實“很窮”啊,冒險賺來的票據和錢自己都不夠花,憑啥給別人白吃白喝?要是換成別人,她請吃一兩頓也就算了。
而蔣麗……誰都能沒有糧食吃了,她都不會餓得到,還能吃得美滋滋的。這么肥的羊,還用得著她“接濟”?
不狠狠宰一頓都是善良的了。
蔣麗糾結了老半天,肉疼地從兜里掏出一市斤的糧票和一市斤的肉票。
“都給你了,我也不是白吃你的。你拿了我的票可不能再驢我了。”
趙蘭香笑瞇瞇地收進了兜里,滿意極了。
看在收了人那么多糧票的份上,她好歹鉆入柴房盛了碗青豆鹵肉飯給蔣麗。
這是趙蘭香特意做賀松柏吃的,勻出一碗的份量還夠吃。
灰白的瓷碗裝著碧綠的豆子飯,飽滿的米粒被油裹著,油亮黃燦,胖胖的青豆被炒得翠綠欲滴,冒著誘人的香氣。蔣麗深嗅一口,飽受摧殘的肚子適時地咕嚕咕嚕叫了,她尷尬又惱怒地哼了一聲。
她捧著碗蹲到桌邊,用筷子大口大口地享用起來。
這碗飯的外觀看起來尚可,味道聞起來很香,萬萬沒想到——
吃起來居然這么好吃!
嗷嗷嗷……
青豆脆糯,嚼起來粉粉的香香的,吃起來特別解油膩。鹵肉肥瘦相間,肥而不膩,口感嫩滑美妙,滋味濃郁甜蜜,吃得人那是滿嘴的香,吧唧吧唧嘴地舔著唇邊流出來的油汁。讓人越吃越想吃。這肉怎么鹵的,能鹵得這么好吃?
這碗飯宛如一道春風,撫平了蔣麗心靈的創傷。
蔣麗泄氣的眼睛頓時恢復了明亮</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