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蘭香是真的不在意賀松柏有錢沒錢。
她知道他以后一定會非常富有,只不過是時代和政策限制了他施展手腳的余地,這兩年想要掙錢簡直天方夜譚,能改善家里的環境也就不錯了。
但他心里有著執念,他恐怕認為他們的門第差距太大,所以只有腰包厚一點,岳父岳母好像才能勉強接受他一些。
其實這么一想,趙蘭香心里有些隱隱的難過。
賀松柏從來都不知道,只要他腦袋上的成分的帽子沒摘掉,他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全是白費。她的家庭絕對不會容許她和地主家庭的人沾上關系。
所以他現在的堅持,方向是錯的。他只有耐心地等上兩年,保全自己才能夠跟她在一起,而并不在于他非得賺多少錢。趙蘭香記得好像是七八年開始環境變得寬松,原本唯一固定模式的集體的生產漸漸轉為鼓勵個體、私人生產、鼓勵經商,然而真正算是摘下了“黑五類”帽子的時候,應該得到七九年初國家正式頒下文件。
距離那個時候滿打滿算也就三年,三年后她才二十一歲,還等得起。
趙蘭香想了想說:“咱們還年輕呢,賺錢這件事慢慢來好嗎?”
“我又不著急嫁人!”
她急了,嗔了他一眼。
賀松柏摟住了她,心窩被塞得滿滿的。她不急,可是他急呀。
他悶悶地帶著掩飾不了的笑意說:“我想早點討婆娘了,你不知道,村里跟我年紀一般大的,孩子都能走路了。”
她是不知道,她自己到底有多能折磨人。他怕她跑了,也怕她膩味了、嫌棄了他這個鄉下人。
趙蘭香的臉頰浮起蒸霞,粉粉的一片,被賀松柏說得她自己都有些憧憬了,一只白白嫩嫩的小娃娃。
她眨了眨眼,輕咳了一聲:“你想得太遠了!”
趙蘭香扯回話頭,言歸正傳地問男人:“既然殺豬場沒了,你現在有什么新的打算了嗎?”
賀松柏點點頭,又搖搖頭。
“跟著鐵柱干一段時間吧,我再想點別的出路。”
趙蘭香都有些想招他來跟自己一塊賣吃食了,不過這種念頭也僅是在腦子里一閃而過罷了。這個又傻又老實的男人要是給她干活,絕不要工錢的,他寧愿擠出自己的時間白幫襯她,也不會一直窩在她手下干活。他可能管它叫做“吃軟飯”,渾身的骨氣還瞧不上這口軟飯呢!
趙蘭香想起來就忍不住笑。
她說:“別太勞累,注意身體、注意安全。”
賀松柏又揉了揉她烏黑的發,鼻尖縈繞的全都是她身上淡淡的梔子花的香味。他的眼神看向遠方連綿起伏的山脈,漆黑的眼濃稠得仿佛打翻的墨水。
錢,當然還是要攢的。
……
趙蘭香回到賀家之后,除了接到了一個炸.彈似的擾人心神不安的消息之外,還接到了另外一個好消息。
顧懷瑾又“官復原職”了!原本屬于孫翔他們四個人的工程的指導權,重新回了他的手里。
雖然還住在牛棚,那完全是因為他自己不想搬,人家其實還給他收拾了一間干凈的屋子給他住,他的工資也恢復了三分之一,算作指導工程的酬薪。
即便他仍是戴罪之身,仍沒有洗清“挪用公款”的罪名,但沒辦法,眼下缺人才。
他這個跟進過大半年工程的人,才是最合適的總工程師人選,臨時從別處調派人才過來耽擱工程不說,還得讓人家從頭開始熟悉。
顧懷瑾翹首盼了好幾天的五花肉飯,終于在趙蘭香回來的這一天嘗到了。他樂滋滋地咬著燉得紅光油亮的肉,吃得滿嘴流油。
“還真別說,要是我離開了這牛棚,這輩子都怕是吃不到這么香的飯菜了。”
趙蘭香對于顧工不肯搬走的理由,有些無語。不過如果這老頭愿意繼續呆在牛棚,讓柏哥兒多接觸接觸他,這對柏哥兒肯定大有裨益。別的不說,現在連趙蘭香都隱隱相信,這老頭估計連牛棚都呆不久了。
三個徒弟都被公安帶走拷問了,工程出了事,以前一直被人忽略的問題也重新洗牌再來審查一遍,顧工當初“挪用公款”這個不明不白的罪名,距離水落石出也不太遠了。具體體現就在于,他現在不是已經重新把一把手的位置坐回來了嗎?
趙蘭香把顧碩明寫的信原封不動地交到顧懷瑾的手里。
顧工看完后問趙蘭香:“那個兵痞子還糾纏你嗎?”
“我家老大有沒有給你出氣?”
趙蘭香含笑地說:“嗯,暫時不會再糾纏我了。顧大哥把他派去了b市進修,恐怕得明年年底才能出來了。”
顧工又說:“這種事就該告訴大人,讓長輩出面。你一個姑娘家出面跟這種人渣說不清的,如果明年他還來糾纏你,你讓你爸掄大棒把他打回去。”
趙蘭香聞言忍不住笑,卻又搖了搖頭。
她實在是想象不出蔣建軍被她爸追著打的場景,估計她爸會識相點</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