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后。
賀大姐仍在埋頭苦干,趙蘭香站到她的身旁,忍不住拍了拍她的肩膀。
“留著明天再做,這些活又不急于一時。”
賀松葉抬起頭,毫不在乎地又繼續縫縫補補。
“沒事、早點干完,安心。”
她仿佛一個勇士似的,能夠不眠不休甚至不吃不喝都得咬牙把任務趕出來。
趙蘭香忽然有了種藥劑下得太猛的感覺。
她輕咳了一聲,趕賀大姐去吃飯。
“別做了,晚上做費燈油,白天多得是時間給你做。”
賀大姐渾然不在意,只在聽到“費燈油”的時候動作停滯了片刻,“再做一會罷。”
趙蘭香頓了頓,說:“你這趕著做的,做得太差人家不肯要,反要我倒貼賠他的布,我哪里有錢賠。”
賀大姐聽了,停住了手腳驚恐地放下了布。
趙蘭香彎了彎唇角,拍著她的肩膀道:“你才剛剛上手,不要操之過急,跟著我慢慢做吧,兩個人一塊做很快就能干完活的。”
話雖這么說,趙蘭香仔細地翻了翻賀大姐的勞動成果。她做的是袖子、領子這樣小部件,雖然簡單卻很考驗耐心。賀大姐是按照她教的一步一步縫下去的,沒有落錯針、即便出了差錯她也是剪開線腳重新縫的,質量還算不錯。
賀大姐離開趙蘭香的屋子的時候,還心有余悸,直拍著自己的腦袋。
要是不小心做壞了,她可賠不起別人的布!
趙蘭香從窗子探頭出來凝視著賀大姐離開的背影,心里只道要漸漸轉變賀大姐的思想還得有個過程,得慢慢來。不過她有的是時間慢慢磨,溫水煮青蛙這招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漆黑的天空漏下疏疏落落的星光,月光涼涼地鋪就了一地的霜華。秋蟬沙沙地叫著,引人隱隱發困。
吃飽了的趙蘭香打了個哈欠,眼神暗沉地盯著賀松柏那個緊閉的門窗看。
這么晚了……賀松柏卻仍沒回來,他上哪去了?
趙蘭香不知道他最近在搗鼓些還什么,只知道他肯定是又換了一份活計,而且這份活計似乎是比以前還更忙碌了。
這是趙蘭香從他飄忽不定的行蹤大概推斷出來的,以前趙蘭香好歹還知道他是晝伏夜出的,半夜不睡覺到殺豬場劈豬。
但是這會兒卻更是迷糊了。
趙蘭香躺在床上就著燈光打發著時間看了幾頁子的書,看得昏昏欲睡,最后她歪著腦袋睡了大半宿。
趙蘭香手把手地教人做了一個下午的衣服,賀大姐在旁邊做的時候,她也一直悶頭苦干著,確實也累了。
等她再次醒來的時候,發現斜對面屬于賀松柏的屋子門縫透出淡淡的一線光,寂靜極了的夜里,他的屋里傳來細微的木床不堪重負吱吱聲。
趙蘭香一躍而起,走過去敲了敲賀松柏的房門。
她隱約地嗅到了空氣中漂浮著的一股淡淡的味道。
屋子里的男人聽見這敲門聲,心咯噔了一下,沒想到深更半夜了對象還沒睡,他換衣服的速度更快了。
他胡亂地兜了一身舊衣服從床上跳了下來,三步并做兩步地去開了門。一副困倦地打了個哈欠,意外地問:“有事嗎?”
“很晚了,有事明天再說吧,去睡了。”
趙蘭香狐疑地問:“你怎么這么晚回來?”
賀松柏支支吾吾,既不想跟她坦白更不想騙她,只得沉默了下來。他干的那件壞事,是嚴重得要蹲大牢的。他也不期待能一直瞞下去,但是剛開始還沒穩定下來之前,能瞞瞞還是好的。
前陣子他到黑市到處晃蕩掙錢,她不是也沒過問他去做了什么活嗎?
抱著這種“僥幸”的心理,賀松柏瞇著眼,佯作一副渴睡困頓模樣。他推搡著女人,口氣淡淡地敷衍道:“早就回來啦!”
“剛剛起了夜解個手而已。”
趙蘭香推著他,擠進了房間里。
她插著腰說:“你是要我自己弄清楚,還是你給我坦白?”
賀松柏沒有說話。
趙蘭香頓了頓又道,“你身上還沾著豬屎味呢!屁.股都沒擦干凈,還想瞞我。”
賀松柏聽見從對象嘴里不意飚出的這句糙話,眼角忍不住抽了抽,腦殼隱隱犯疼。
他咕噥道:“姑娘家的說什么豬屎、屁.股的。”
趙蘭香忍不住斜眉怒視地瞪賀松柏。
賀松柏在她的怒視下耳朵不禁地一點點可疑地泛紅了。
他揉了揉她的腦袋,小意求饒地懇求她:“別問了。”
“等該你知道的時候,會同你說的,啊?”
他尾音微微地上揚,粗嘎的聲音一分濃厚又沙啞的意味,像是一整天說多了話似的,透露出了他無法掩飾的疲憊。
趙蘭香忽然就不想問了。
她唉了一聲,深深地望著他,提起話來又放了下來,最后只說了聲:</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