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公公先是像一條擱淺的魚般掙扎,過了一會,雙手雙腳一軟,目光呆滯,汪大夏放開了他,還脫掉他的鞋子,衛公公從地上爬起來,穿著襪子跳起了古怪的舞蹈。
汪大夏放倒衛公公的時候,陸纓過去把倒地的魏采薇扶起來,癱軟在地的嚴世蕃和景王這才看清楚了這兩個無名小卒還有假毒師居然都是熟人
而且是三番五次給他們使絆子、當攔路虎的死對頭。景王和嚴世蕃兩個從得寵的親王到貶黜京城去湖北安陸當藩王、從大權在握的嚴世蕃到削職為民歸鄉養老,全都和這三個死對頭有關。
可謂是宿敵了。
景王怒目而視,想要大呼救命,可是卻沒有力氣,聲如蚊吶般說道“你們三個好大的膽子,敢謀害堂堂親王,你們這是謀反,我要稟告皇上,滅你們九族。”
原本的計劃,只殺嚴世蕃,景王留給將來繼位的裕王除掉,但是嚴世蕃和景王寸步不離,狼狽為奸,只得臨時改變計劃,一窩端了。
“滅誰九族又不是我們干的。”汪大夏拿起打醮用的斗筆,沾滿了金墨,在樓閣墻壁上寫下“淤泥源自混沌啟,白蓮一現盛世舉”十二個簸箕那么大的金字
這是白蓮教最經典的一句口號。
景王和嚴世蕃都愣住了他們要將今夜謀逆之事栽贓給白蓮教
怎么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陸纓將幾朵紙扎的白蓮花擺在香案上,偽造現場,“景王殿下,嚴大人,四年前,你們借著白蓮教的幌子,在裕王府里偽造黑眚,來刺殺裕王。事后用白蓮教推的一干二凈,那時候,兩位可曾想過有今天”
魏采薇揉著自己摔疼的肩膀,為了演好這場戲,為自己和汪大夏復仇,她豁出去了,說道
“今天的一切,都是你們素年來的積惡被反噬而已,一切都是你們自食惡果。你們以前怎么算計別人,別人就會用同樣的法子算計你們,到今天我才終于相信,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今晚就是清算一切罪孽的日子。”
魏采薇緩緩走近兩人,就像復仇的女神,“我從七歲起,就盼著今晚了,為此,我等了整整十四年。我姓禾,父親是錦衣衛禾千戶,四年前,陳千戶父子是我殺的。我也想同時殺了你,可是那時候勢單力薄,一個卑微的游醫,你是高高在上的嚴侍郎,我連你衣角都碰不到。現在,我終于可以復仇了。”
汪大夏知道魏采薇的身世,陸纓也猜出她就是消失的禾二小姐,為了保護她,一直裝聾作啞假裝不知道,這是第一次看到魏采薇親口承認自己的身份和殺了陳千戶父子。
若是過去孤高冷清、古板耿直、不知變通的陸纓,恐怕很難接受魏采薇用私刑來解決仇恨。但是現在的陸纓變了,她會說謊、她有了肝膽相照的朋友、她知道有些事情,是律法和典獄都不能解決了。
因為這個世界人生來就不平等,高官、皇族都有赦免的特權。低等軍官、平民百姓的命根本就不是命,被人隨意生殺予奪。
如果律法能夠適用于所有人,所有人在律法面前人人平等,那么,陸纓無疑會阻止汪大夏和魏采薇私下復仇,要用律法來審判嚴世蕃和景王的罪行,明正典刑。
但是,在錦衣衛這幾年,種種風波的結果表明,律法只是用來約束普通人,高官和皇族可以踐踏律法,甚至用律法作為武器去害別人,在他們眼里,律法就是一塊擦腳布,對他們毫無約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