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羽跟在樂韶歌的身后,看她穿花拂柳一路從容前行。
他幫她圍在頸上是輕紗已散開了,她便隨手挽在手臂間。她一向遲鈍和薄情,怕是絕不會去想他無緣無故為何要送她一條領巾。縱然他坦率直言是為了遮住她領口露出的旖旎春色,她大概也只會覺著他青春年少血氣方剛,連女人的鎖骨都見不得也是夠沒出息的就更不會把他當男人看了。
但她其實并不是什么粗枝大葉的女人,她心思綿密細致,不厭其煩。她可以自言自語的和一個無聲無息的小男孩兒聊上一整天,能翻遍九華山去找一個沒人注意到他的存在的人,能從他手腕內側輕微的擦傷判斷出他人際不暢,能追到夢里去將他帶回來,也能從他短暫的失態中察覺到他心緒的波動但哪怕他把她按在胸口,吻著她的唇告訴她他想和她共赴巫山,她也意識不到該在這個人面前稍稍收斂一些。
所以這其實就只是年長者的狡黠和薄幸罷了。
她不想將他當一個男人,于是她就能不把他看作一個男人。
她一直走到映雪臺前才停住腳步。
石英生長在臺下冷泉中,散發著幽暗溫柔的光。四周崖壁上有墨蘭花探出花枝,枝頭垂露如珠。
依舊是記憶中的景致。
她回過身,身后是搖曳的水光。
“其實不太想承認。”她撓了撓臉頰,目光游移了一陣,終于下定決心抬頭看向了他,“關于心魔,我摸不著丁點兒頭緒。你不想說,我便不問。但你不說,我真的就什么都不知道,什么忙都幫不上了呃,我是說心魔。”
“哦。”樂正羽什么都沒想。心魔這種東西,對他而言早已如影隨形。習以為常的東西,又有什么可在意的
“可是,就算什么都不知道我也明白,你和樂清和是不同的。”
“”
“你不用害怕重蹈他的覆轍。”
樂正羽凝視著她的眼睛他其實不太想和她說這些廢話,反正她想說什么他早就已經猜到了。他就只是想靜靜的擁著她,如果可以就親吻她,如果還可以就不過如果他真的親了,那肯定就不會再有什么“還可以”,所以也不必繼續妄想下去。就只要安安靜靜的讓他抱一會兒,任憑溫暖穿透衣衫傳遞過來,輕輕嗅一嗅她發間的馨香,也就暫時也就足夠了吧。
她大約也不知該怎么安慰他,便上前一步,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師父曾對我說過,樂修必得品嘗百味,喜怒哀樂苦痛全都體悟的徹心透骨,修為才能達到大成之境。其中苦痛一章最是難過,卻也能讓人得到最珍貴的體悟。嘗過痛苦滋味的人領悟力最高,彈出的曲子也最豐滿動人。我想,心魔大概也算是痛苦的一種”
也許是因為她的聲音太艱澀了吧。明明有心魔的是他,卻似乎是她更受折磨一般。
在他面前承認自己不是那么無所不能,竟讓她這么難過嗎
還是說讓他深陷心魔卻無能為力,她也當成是自己的過錯
明明不必如此的。
明明只要不當那個“師姐”,只要把他看成一個能獨當一面的,一個可靠可依賴的男人,就能從中解脫。
“又要逼我學新曲子了嗎”
“”
她果然不記得了。
“不是說,人痛苦難過時領悟力最高嗎”他看向臺下冷泉,似笑非笑,“剛入山門時,每天都追著我不由分說的催我修煉。難得躲到映雪臺來散散心,都被你用這種理由催著學新曲子。”
“有有嗎哈哈。”她干笑了兩聲,“修煉這種事還得別人催著,你也有過這個年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