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讓越清光手下那些設置好結界的弟子,不知接下來該做何反應。膽戰心驚的傳訊來問,“尊上,現在該做什么?”
越清光陰沉沉的,“打!——莫非你們怕了她?”
無人敢再多言,各自施展能為,喚來骨獒、傀儡,驅動法器,向著樂韶歌襲去。
幽冥界土地貧瘠,地上并無太多遮蔽物。然而骨獒、傀儡因土而生、塑泥而成,卻也擅長借土藏形。明明成群出動,殺機重重,地上竟不見什么動靜。
天矮地荒,枯木當風,一派寂靜肅殺。
而后……驟然之間,骨獒現出獠牙,傀儡現出利刃,殺器鋪天蓋地砸落下來。
煙塵彌漫。
藏身其后之人早備好符咒、術法、兵器……準備應對被攻擊之人破圍而出——根據她以往的戰績,這一波攻勢必定收割不掉她,她應該是能殺出來的。
卻只聞地龍廝殺,傀儡割首和爆破,祭出去的法寶吞噬煉化……之聲。
那早該殺出之人卻遲遲不見蹤影。
兇猛激烈……卻總覺得有哪里不對。
眾人戒備著,也無措著。恍然間竟開始疑惑,他們要殺的究竟是什么來著?
殺伐聲漸漸遠了,耳中似乎涌起了浩瀚的海潮聲。
泡沫上浮的咕嚕嚕聲自腳下傳來,他們不由自主的低頭,而后驚覺自己身處大海深處,正隨著浮泡攪起的水流而失去對身體的控制。當他們想要驅開浮泡時,無數情感駭然涌入他們的識海——有戀慕、疼愛、喜悅、關懷……無數因不曾體驗而陌生、或是因遺忘而陌生的居家日常,有勇氣、犧牲、眷念、恐懼卻未逃避……無數他們因無感而放肆嘲笑、又因常見而熟悉的臨終情態,隨即便是憎恨、詛咒、復仇、殺戮……化作實體像惡鬼般纏咬上來。
為了修行這些人早已絕情棄愛,心中只剩貪婪和狠戾,就連恐懼之類情感都較常人淡漠些。
然而一旦意識到這是那些曾被他們殘害之人的報復,俱都驚駭失據,慌亂抵抗起來。
越清光在蟾宮之中看得清楚——這些人前沖了不過一步,便已中了他人幻術,自相殘殺起來。
心中恨惱他們無用,卻也知曉是自己失策——仵官城不比太幽城,跨過青墟就是香音界,又素來跟陸無咎抗衡。故而當年他也沒趕上劫掠香音界的彩頭,從未與樂修對戰過。先前傳回消息,說這樂修凝音為弦搞暗殺,防不勝防。他便只將她當個技藝偏門的刺客,竟是沒想到,此人控音如此精妙,怎么可能不精通幻術?
此刻再來自省,未免太晚。
越清光當即不再試探,自地下蟾宮中土遁出來。見樂韶歌穩坐對面,卻未急著殺上去。
翻手召喚。
只聽地下轟隆隆作響,一只山頭大小的土黃色蟾蜍自土中鉆出。出土便張開大嘴,瞬間颶風涌起。那蟾蜍吸氣,背拱如山,雙目之后氣囊圓圓的鼓起。而后,蟾蜍一叫宛若石山之崩,聲波震開。
混亂纏斗之人瞬間四仰著被炸開,不少人掩耳撫胸,七竅被震擊得流血不止。
幻術早如浮泡般被沖破了。
樂韶歌掣琴在手,五弦一揮。而青羽也自她衣上飛出,便在她身后羽翼一展,已恢復原身大小,展頸仰首一聲清鳴,悅耳之聲攜著靈氣破開蛙鳴聲。那蛙鳴推來的聲浪便一分為二,向兩側排去,掀起滾滾土浪。
青羽展翼排開空氣中的土塵,旋身化作人形。依舊是個修眉鳳眸,曼妙明艷的華裳美人。照舊往流光璀璨的巾帶披帛上一坐,翹起玲瓏皓足。妖媚的長睫毛半垂著,慵懶又盛氣凌人。飽滿的紅唇里吐出刻薄的話語,“老□□,好久不見,你叫得還是這么難聽。”
馴服蟾蜍是越清光平生得意之事。見樂韶歌竟也有此般靈寵,便又是一驚,心想自己還是太過輕敵。
“舊相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