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婉兮微微頷首“是啊,你當是不知道的。”
柳鶯揣摩著陳婉兮話里的意思,一時也弄不明白,便又說道“三姑娘竟真個回府了,瞧她適才在老太太房里坐著,一身素淡衣裳,低頭不言語的樣子,倒是怪可憐的。老太太也嘆息她命不好,才嫁過去幾日,就沒了丈夫,如今滿京里又傳著她克夫的話,往后就更難辦了。”
陳婉兮面色淡漠,一字不發,半日才冷冷道了一句“那是她不中用。”
柳鶯噯噯笑著“娘娘這話倒狠了些,三姑娘原就是個溫柔靦腆的性子,哪里經得了這個世道的風霜。”
陳婉兮笑了笑“她溫柔靦腆,招人憐惜。我孤冷倔強,所以我是個討人嫌的。”
柳鶯越發摸不著頭腦,只是順話說道“娘娘這是哪里話,如今誰不說娘娘精明強干,是個理家之才呢就是宮里的老主子,對娘娘也是另眼相看的。”
陳婉兮靜默無聲,只是看著窗外匆匆逝去的景物,停了一會兒她忽說道“柳鶯啊,我素來喜你穩重謹慎,行事又穩妥,不似旁個揚風乍毛,輕狂浮躁,所以我將你帶到了王府,一應要事也都交代給你。”
柳鶯聽著,心里微動,正想笑說兩句蒙主子抬舉之類的言語,卻聽陳婉兮話鋒一轉,沉沉說道“然而,你倒好生謹慎著,別沒了你這段好處才是。咱們主仆緣分,不該這般短淺。”
柳鶯一慌,實在不知主子這話從何處而來。她如坐針氈,渾身如被毛刺扎著般的不安,寬袖中的那件物事似是越發沉重,墜的她幾乎抬不起手來。
她想要辯白兩句,然而偏生陳婉兮又并未說明何事,她若硬要剖白表忠,反倒顯得心虛。
饒是這柳鶯素日里機智多變,在陳婉兮這兩句不清不楚的敲打下,竟尋不到應對之詞,硬生生急出了一身虛汗。
她是死賣給侯府的奴婢,但家中實則還有老子娘同一個沒什么本事的哥哥。若失了陳婉兮的寵信,被攆到下處去,那一家子可真就無活路了。
好在,陳婉兮沒再說什么,只是依舊瞧著窗外的景物。
柳鶯著袖口,低頭不語。
馬車疾馳,朝著肅親王府駛去。
侯府之中,陳炎亭目送女兒遠去,方轉回府中。
他踱步于中庭,瞧著眼前足下的兩條石子路,沉吟不語。
一條向東,往上房而去;一條向西,則通往自己的書房。
陳炎亭盤桓了片刻,舉步踏上了東邊那一條。
小程氏已挪回了自己房中,正臥在床上靜養。
大夫已然來瞧過了,她也聽說了陳炎亭來家的消息,原本滿腔期待,指望著丈夫看在自己有孕的份上,狠狠斥責那令自己頭疼不已的繼女。熟料,前頭倒是靜悄悄的,什么消息也無。
甚而,自己有孕的消息送了出去,陳炎亭竟是連看都不曾來看一眼。
她倚著軟枕,散了一窩烏發,艷麗嬌媚的臉上滿是怨懟,怒沖沖的看著頭頂的帳子,斥道“我替他懷著兒子,他連看都不來看一眼,倒是把那個忤逆的女兒放在心上這個沒天良的老殺才,難道我肚子里這個,還比不上那個賠錢貨”
陳嬌兒陪在她身側,替她將被褥掖好,柔聲寬慰著“娘,您可別為了這些不相干的事動氣,傷了肚里的小弟弟,那可是得不償失。”說著,她端起床畔小桌上放著的描金白瓷小碗,里面是白氣騰騰的熱湯。
她端著碗送到小程氏唇邊,諂笑著“娘,這是廚房才送來的參茸雞湯,最是滋補身子,您快吃了吧。”
小程氏將頭一扭“不吃氣都氣飽了,還吃什么雞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