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廝是個莽夫,又是沙場上打過仗見過血的,莫不是越想越氣不過,走來打她吧
她心中默默思忖著,在臉上勻了幾點胭脂,手心里竟出了些薄汗。
杏染走到廊下,果然見于成鈞正同柳鶯說話。
柳鶯穿著一件銀紅色對襟薄羅小衫,腰中系著一條嫩黃色煙紗裙子,雖是舊日里的衣裳,卻顯然是精心搭配過的,明媚春光之中,顯得格外嬌俏。
然而,她的臉上卻是脂粉未施,一張素凈的臉蛋,沐浴著晨曦。
柳鶯兩眼望著于成鈞,眸光之中流瀉出一些癡意,還有幾分說不清的心緒,她輕輕開口道“王爺不記得了,那時”
她話未說完,就聽得兩聲冷笑。
柳鶯仿若被撞破了什么,臉霎時一片雪白,她垂下頭去,微微躬身向一邊退了兩步。
于成鈞瞧著她這幅模樣,微有不解,不知這丫鬟適才好端端的說話,怎么杏染一來便畏縮如此。
杏染快步上前,先向于成鈞道了個萬福,笑盈盈道“王爺快請入內,娘娘在里面候著呢。”
于成鈞掃了這兩個婢子一眼,一個畏手畏腳,一個又似有幾分跋扈,他是鬧不明白這些女人搞什么把戲,摸了摸下巴便往屋里去了。
獨留下兩個婢子,站在院中。
柳鶯望著于成鈞那寬闊的肩膀,目光流連不已,正自癡想出神時,忽聽得身后一聲嗤笑“狐媚惑主的東西,才一日的功夫,尾巴就露出來了”
柳鶯滿臉熱燙,猛然回首,目光冷厲。
杏染倒是全然不懼,將小巧的下巴一揚,與她對視。
半晌,柳鶯忽嘆了口氣,扭身要走,杏染卻揚聲道“兩面三刀、不知羞恥的下作玩意兒,娘娘真是白疼了你了。這才幾日,娘娘眼皮子底下就鬧騰起這個事來你不覺得虧心嗎”
柳鶯自小到大,哪里聽過這等重話,氣的渾身顫抖不已,回了一句“我虧心不虧心,統不與你相干”丟下這一句,便頭也不回的走了。
杏染看她自回房去,啐了一口在地下,方又轉了回去。
柳鶯倒沒去旁處,而是走回了自己房中。
時下正是清晨忙碌時候,一應人等都出去當差,房中空無一人。
她進了房,便撲倒在床上,痛哭起來。
她的命是不好,可也不是合該天生叫人作踐的。打小兒,誰不夸她生的好,將來必定嫁個好人家誰曉得她親爹老子經營不善,硬生生敗了家,只得把她賣入侯府,與人為奴。她本該是小姐太太的命,卻變成了服侍人的奴才。
如此也還罷了,憑著她的聰慧天分,她該是能為自己掙條路出來的,并且她也是有這個機緣的。
然而如今王爺回了府,娘娘卻把她吊了起來,不上不下,不冷不熱,倒叫杏染動輒來折辱她,甚而連那些二三等的小丫頭子們也敢跟她頂起嘴來,這軟刀子殺人,無形卻又誅心。
從進肅親王府起,她便是最有臉面的一等丫鬟,哪里受得了這個氣
娘娘把她當賊一樣的防,當年的事也都絕口不提了,她怎能甘心
這翻身的機會,就近在咫尺,她卻偏偏只能看著。
柳鶯哭了一陣,自床上爬了起來,揉了揉眼睛,拿窗臺上的鏡子照了照,在眼下蓋了些脂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