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鶯出府,菊英便折返上房。
陳婉兮梳妝已畢,正摟著豆寶喂他吃飯,見菊英歸來,便問道“如何”
菊英恭敬回道“柳鶯說她記得王妃的恩德,永生難忘。”
陳婉兮笑了一聲,說道“無別話”
菊英道“沒有。”
陳婉兮捏著雕菊紋銀湯匙,自粥碗之中舀了一勺稀爛米粥喂入豆寶口中,看著豆寶吃的津津有味,揚眉說道“她倒是硬氣忠心的很,到這個時候了,還是不肯吐口。”言罷,又問道“誰送她去的”
菊英回道“是吳家的和劉家的兩位嫂子。娘娘放心,必定將柳鶯平安送至脂粉作坊。”
陳婉兮眸色深深,言道“好,照我吩咐的,仔細照看她。”
菊英答應了一聲,又問道“那么,娘娘幾時動手”
陳婉兮面色淡然,說道“這事才了,還是等等。操之過急,未免流于刻意,打草驚蛇了。”
菊英應命,停了片刻,見王妃再無吩咐,便退了下去。
陳婉兮喂孩子吃了一碗粥,見豆寶胃口甚好,心情便也愉悅起來,說道“王爺前兩日說,要一起去為母親上墳。揀個合適的日子,仔細預備著。這是王爺第一次去為老夫人掃墓,務必萬事妥帖。”
梁嬤嬤在旁候著,聽聞王妃此言,垂首稱是。
陳婉兮喂好了孩子,方才自己用飯。她今日心情順暢,覺著飯菜也比往日可口多了。
服侍過了王妃,梁嬤嬤心里記著那些事,出來預備料理。
走到廊下,只見杏染坐在廊上,怔怔的出神。
梁嬤嬤走上前去,問道“杏染,你不去辦差,坐在這里發什么傻”
杏染兩眼怔怔,望著前頭。
陳婉兮酷愛花草,這院中栽了許多名花奇木,如今已是三月末,和暖天氣,春光滿院。
杏染說道“干娘,娘娘是不是從沒相信過我們”
梁嬤嬤吃了一驚,壓低了聲道“你說這個做什么讓娘娘聽見,仔細又要挨罰”
杏染愣怔怔的,唇有些干澀,她說道“處分柳鶯,這么大一件事,若不是拿我做障眼法,怕不是到了最后娘娘也不會告訴我。這件事,紅纓菊英出力甚多,甚至于連琴姑娘,娘娘都肯信任于她。可,我跟了娘娘這么多年,并沒有一絲一毫的二心,娘娘卻”說到此處,她微有哽咽,再難說下去。
梁嬤嬤面色微暗,嘆了口氣,說道“其實娘娘娘娘心里其實都清楚,咱們才干不濟,但總還有一份忠心,所以才能在娘娘身邊待到如今。你瞧柳鶯的下場,還有之前那些老主子賞下的宮女。你覺得,咱們娘娘可是慈善容情之人”
杏染面色呆滯,搖了搖頭。
梁嬤嬤抬頭望著天際流云,嘆息道“安心辦差吧,裝聾作啞,癡心愚忠,也是平平安安的一輩子。沒有那份才干,有忠心也是一樣的。”說到此處,她向杏染一笑“你當我能在老夫人身邊服侍這么多年,最終還蒙夫人托孤,靠的是什么當年服侍老夫人的,我是最笨的那個。可笨人自有笨人的好處,人笨就沒那么多的想頭。”
一席話了,梁嬤嬤摸了摸杏染的頭頂,微笑道“你以為,我為什么肯認你當干女兒你和我年輕那會兒一樣,都是毛躁的脾氣,也都是愚人。咱們都沒那個腦子,唯有忠心二字罷了。娘娘是捏準了咱們的心性,任憑咱們去鬧騰,有時候鬧多了是能掀出來些東西的。”
話至此處,梁嬤嬤收了手,說道“娘娘精于揣摩人心,柳鶯也罷,咱們也好,其實都在她手心里。咱們這樣的笨人,安心踏實的辦差就是了。”
話了,梁嬤嬤記掛著那幾件差事,抬步便去了。走著,她也不由喟嘆了一聲,昔年那個失了母親,偎依膝下的小女孩兒,如今已長成了一個掌控內宅的女主人。
之前,她或多或少都依舊把她當做需要保護的小姑娘,然而她卻早已成長了。
小姐,是越來越像夫人了。
只是,小姐比夫人幸運,王爺可比當年的侯爺心思純正的多。
梁氏輕吁了一聲,微微一笑,緩步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