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婉兮那白凈的臉上,微微染上了一抹極淡的紅暈,她輕輕斥責道“胡說些什么,王爺既已來家了,自然要等他。”
話才落,卻聽外頭一道粗聲粗氣的男音傳來“爺來遲了,讓王妃久等。”
陳婉兮聽聞這一聲,倏地直起了腰背,臉上不由一笑,卻又旋即收斂了。
她起身,迎上前去,面上露出了一抹極得體端莊的微笑,朝著進來的男人福了福身子“王爺歸府了。”
于成鈞自回了王府,想著懷中揣的那兩樣物事,拿到王妃的房中怕是有些不合適,便先去了書房。待安頓妥當了,他這方過來。
進了院子,他便聽掃地的小丫頭說,王妃等著他吃飯。
踏進了屋門,果然聞到一股飯菜香氣。繼而,便見著他的王妃,迎了上來。
陳婉兮今日穿了一襲家常的玫紅色纏蔓牡丹夾衫,牡丹的花紋上是掐了銀絲的,光華耀目,將她的臉襯托的越發精致艷麗。她抬頭,向他微笑。
于成鈞心頭忽然一陣松快,那因朝廷紛爭而蒙上的陰云,為這幅笑容而盡數散去。
頭一次,他真正有了回家的感覺。
早年在宮中,順妃固然是慈母,然而宮廷斗爭殘酷,即便是弱齡稚子也難置身事外。
于成鈞自幼隨在順妃身邊,那承乾宮中的紛擾吵雜,從未有一日停止。即便是母親最為盛寵的那段日子,也并未有過什么溫柔靜好的時光。每當他讀書或練武歸來,拖著一身的疲倦勞累,面對的卻又是母親那過于殷勤的慰問,及那時時刻刻不忘了要他爭榮向上的言語,他幾乎沒有片刻的安歇。
哪怕明樂帝駕臨承乾宮,他也沒從這位父親那里得到什么舐犢之情,有的不過是母親不舍晝夜,費盡心思一分一毫得來的恩寵。看似風光,卻冰冷孤寂。
如今,他封王開府,總算從那座繁華的囚牢里出來了。
他有妻有子,每日歸府,總有溫熱的飯菜與美麗的妻子在等候。
他們即便爭執,也是家室之中的雜事,拌嘴也帶著幾分熱度。
于成鈞從未眷戀過那座皇宮,他所求的不過是歸家的一日三餐,是家人的和睦溫暖,能讓他有個休息愜意的去處。
如今,這一切都有了。
帶給他這些的,是眼前的這個女人。
自己當初果然沒有看走眼,他所想要的便是一個能夠真心待他的女子。
陳婉兮的性格,固然算不上好,但無論她如何作想,總不會欺瞞哄騙他。若說敷衍功夫,皇宮之中那些刻意裝扮出來的溫婉面孔,他難道見過的還少么
心中萬般思緒,最終都化成了王妃臉上的笑意。
于成鈞握了握她的手,頗有幾分動容道“爺不回來,你便只顧餓著未免也忒實誠了。”
陳婉兮笑了笑,說道“等丈夫歸家吃飯,是世間所有為妻者的本分。”
于成鈞將眉一揚,問道“那之前咱們不在一起吃飯時,你也曾等過爺么”
陳婉兮頓時語塞,那時候兩人不在一張桌上吃飯,她自然是不曾等過他的,沒等過亦沒曾想等過。
半晌,她方才垂首一笑“王爺,彼時是妾身之過。然而,王爺那時也不肯進妾身的房啊。”
于成鈞聽她這般回話,朗聲笑道“前一句說是自己的過犯,后一句便栽派給爺。千錯萬錯,你陳婉兮總是沒錯。依著爺看,你明兒改個名叫陳有理好了。”